翌日早上,苏长卿是从一阵清粥的淡香中醒来。睁开眼是明亮的日光和逆光走来的美人,她一袭白衣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但无任何珠花装饰。
“大人醒来了,腹中可饿?!”上官雪茹的声音柔柔弱弱地,但却十分地悦耳。“你怎得起得这般早?”苏长卿拧了拧眉头,显然昨夜有些劳累。
“后厨里的师傅一般午后才开张,奴家就找了找一些小菜和白米煮了粥,还望大人不嫌弃!”她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晰,只是苏长卿自己心里晕染开来的一些模糊的情愫!
苏长卿起身看到准备好的洗脸水,心情大好地胡乱洗洗,然后踱步至她身边,吃起那些她准备的粥食,味道清清淡淡的,亦如她的人一样!
上官雪茹正在收拾着床上的那一抹红,看她细细地装好拾放在一处木箱里。苏长卿心里也明了,他吃完早饭就起身要出去。上官雪茹心里跟明镜一样,也没多说什么。这二人竟没有丝毫多余的话要留给对方,楼下高头大马已然来接,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节奏规矩有致的敲门声。
上官雪茹,懒懒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她也是有些疲惫的,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少女。“请问可是上官姑娘在里面?”房外的人率先开了口,她也顺势开了门。
两个官差模样的男人,和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站在她的门前。“上官姑娘,我家少爷托我来接您回府!”苏二一脸真诚的模样,到让上官雪茹对这个半大的男孩子,生不出半点生分来,但还是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这……奴家只是……”上官雪茹一阵生疑。
“姑娘莫慌,少爷吩咐这两位大哥是来帮您将您的一些东西搬走!因姑娘今日还是要随我们回府,少爷说会给您一个交代的。”苏二仔细地解释道,就怕上官雪茹害怕!
上官雪茹知道他为贵族官家,有个风流在外确实不妥,而自己也……想了想便对苏二说,“小哥且先等一等,奴家稍稍拾掇一番!”说着苏二带着官差去楼下茶厅歇息等着。
雪茹换了一身柔柔的粉色,今日虽是名不正言不顺,但总该带点红气儿。看着房中一切摆件,皆是妈妈们送的,姑娘们给的。她找了一块方巾将那抹朱砂红装进最底层,随意收拾了几件白衣,其余的一切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包括昨晚苏长卿赏给她的那金条。
然则当她和苏二等人走至迎风楼正门,却被管事妈妈一把拦住。“姑娘未得许令是出不得酒楼半步的!”上官雪茹听言,一脸难色。委实是她疏忽了,未和姐妹们辞行。倒也是她不想,怕是有心人觉得她这飞上高枝,炫耀一番。
迎春楼的大妈妈也过来了,这正是上午酒楼清净。管事妈妈和苏二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开了,大妈妈却把雪茹拉到一边:“雪儿,你来这三四个月,我可有亏待过你?!”
上官雪茹听话地摇摇头,大妈妈叹了口气:“不是妈妈为难你们,只是这就算是烟花柳巷的女子,也算是嫁娶之事,他苏大官人再有头有脸,总该给你个名分。就算是赎出的妾,也该是公事公办,卖身契也是要拿走的!”
大妈妈言辞凿凿,上官雪茹心里不是不知晓这些,只是她一个奴家本是没什么好念想,也不甚在意这些。
“多谢妈妈为雪茹费心,我的首饰朱钗、和黄金都留在房间里,也算是谢谢妈妈的照顾了,如今来接我的小哥,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懂这些规矩望妈妈见凉!”她的每一句话也说得相当的诚挚,大妈妈一阵心疼,她做这酒楼的主人已有十年,从未见过那个女子能这般讨人心疼,她也是真真地喜欢她,那么漂亮,想自私地留下她,又打心眼里心疼她,想要放她出去!
大妈妈一声令喝:“王妈妈放他们离去!”说着握了握上官雪茹的手,转身上楼离开。上官雪茹知恩,委身冲着大妈妈离去的方向下跪拜了一拜!
这厢苏二被一个年长的老妇女调戏的脸红脖子粗,整个人感觉都要炸了。这等粗俗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上官雪茹看这他,想笑又不敢笑,那两位差大哥倒是没心没肺地笑话着他:“小青萝卜今儿是被这味道颇重的老坛盐水给呛住了!”
苏二没好气地前面走着,领着雪茹上了一顶枣红的轿子上。一路微微地颠簸,上官雪茹一身的疲惫,没有丝毫即将进入夫家的喜悦之情。
不多时苏府的正门就到了,还未刚落轿子。一盆血腥味极重黑狗血,迎面扑来。苏二还好未掀开轿子门帘,一盆血腥全数洒在苏二的后背上和轿子门帘上。
“哪里来的黑心人,怎得不懂贵贱不知礼数!”一个紫衣姑娘提着盆,嘴里全是骂词。浓重地血腥味,搅得上官雪茹一阵恶心,加之一路的颠簸,她微微头痛起来,但这一切比她预想的好多了,而真正的风雨应是在进了这大门以后吧!
“紫烟你这是干什么?!”苏二气炸了,这紫烟向来仗着自己是夫人最宠爱的大丫鬟,又是少爷房里第一批通房,把他们这群丫头、小厮全数不放在眼里!
“干什么,夫人说今早门前有煞气让我来……”紫烟的声音提高了不少,突然打了个转,便举起铜盆子往苏二身上打,“打死你这个狐媚子,打死你,臭不要脸的……”
苏二不过是个孩子,一边逃窜还不能还口更不能动手,两位差大哥则是一人一只胳膊将紫烟拖了起来:“苏大人亲眷入府,岂能容你这小蹄子撒野。”
听闻此言,上官雪茹便明了了,这官差绝不是仅仅来搬东西的,怕是苏长卿早有预料,是为了让她顺利入府吧!
“姑娘,您委屈了!下轿来吧”苏二的声音再度响起,上官雪茹姗姗下轿,看着苏二一身黑血,心里一阵感激。
她们一行几人,妥妥地迈进了苏府。仍记得:多年后苏长卿认真地对她讲:“你只要是进了这苏家的大门,谁都没有权利再让你出去,即使是我!”
走过前院时,上官雪茹都有些感觉不真实,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从苏府的正门进来。然后是中院,再然后是正院正厅,一路上所有的下人都背对着她,她倒也走得坦坦荡荡。直至走至正厅中央,赫然地立着几位。
苏长卿立在左侧,一位美艳的妇人立在右侧,脸上还是挂不住的难看,而正中立得不是别人,竟是……竟是当任的大理国主赵无畏。
苏长卿眼角的欣喜难以掩藏,面上倒是一片低调。这美妇人应该就是苏长青的母亲长公主殿下了,上官雪茹不知道该如何行礼,苏长卿许是看出了她的胆怯,缓步走上前,拉着她的手,来到几人近前。
地上的雪还未彻底消融,苏长卿拉着她的手温度很烫,烫得她心中暖暖的!然则二人委身跪下,便听苏长卿道:“儿子愿与上官生世不弃,望母亲和国……和舅父成全!”
赵无畏本就事事都想顺着苏长卿,毕竟他是自己的……而彼时又听他一声舅父,一个父字足以让他答应他任何事。而苏母则是一脸的怨恨,狠狠地盯着地上的女人,似乎想要立即掐死她!
“峰儿起来吧,这天寒地冻的!”赵无畏开了口,苏母也只能作罢,生气地率先进了正厅,正厅中火盆暖暖,歌舞升平,更甚地是一众宾客都在正襟危坐着,等待着那个苏公子口中的金贵娇妻!
上官雪茹就这样一路懵地状态,跟着男子稳健地脚步,走至正厅。两旁的暖意袭来,她不禁一颤。佣人们很快把金丝卧垫摆至正厅中央,“请新人行礼!”
嘹亮冗长的宫人声响起,上官雪茹学着苏长卿的样子,跪着拜着,一步步一道道规矩礼仪怎么过来的,她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她只记得赵无畏最后那句:“大学士苏穆峰今日正娶,寡人希望二人百年好合、金玉满堂!”
正娶,是正娶!上官雪茹的心里不敢相信,一直到苏穆峰自己的厢房里,她都感觉在做梦!
“对不起、没有大红喜服没有八抬大轿,只有一句简单的听封一句简单的谢恩!”
“雪茹,对不起!什么都给不了你,我的妻只有你一人!”那一天她就只记得这么几句话了,这一记就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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