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九十点钟的光景，寒气渐浓，寻常百姓早已窝进温暖的被窝，然而对于城市的夜生活，这才是刚刚开始。
路边的大排档，没有因为气温寒冷而人烟稀少，反而是热闹非凡，热腾腾的火锅冒着白色的雾气，袅袅升上夜空。食客大多是喝的脸红脖子粗的男人，也有几桌是姐妹儿几个加完班吃个夜宵聊个天，捂着嘴笑的眉眼舒展，衬着旁边几桌划拳的，这景象可谓是夜夜生辉。
秦暖和高尧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翻腾的火锅，半扎啤酒，还有未下锅的几盘荤菜。
秦暖喝的脸蛋红晕，嘴唇被辣的红肿，头发也被风吹乱了，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她拿起杯子又灌了半杯酒，末了舔了舔唇，樱红的嘴唇染上一片水泽。
她酒量虽不浅，但此时已是几大杯下肚，醉意渐浓，浑身上下似是被火烧般的热，本来天气凉，她还觉得冷，可现在喝了酒又吃着火锅，她只觉得热的背后有些汗湿了，偶尔一阵寒风袭来，吹上脑袋，她兀的清醒起来，又觉得凉快，这种感觉让她无比舒爽。
“说说你为什么当妇科医生，我好奇这个。”秦暖啃着鸡翅，毫无淑女的矜持，平日里在不熟的人面前，她都规规矩矩，看来这会儿是有些醉了。
高尧的目光顿时暗了下去，作惋惜状，说：“我妈就是生我时候难产去世的。”
“所以你就决定以后要做个救治所有母亲的伟大的白衣天使？”秦暖瞪大双眼，接道。
她看高尧半天不说话，以为他是想到母亲感伤起来，张口准备安慰他，谁知他“噗”的一声笑出来，秦暖知道自己被骗了。
“真没品，连自己的妈都拿出来开玩笑！”
高尧收住笑，说：“我妈是去世了，不过不是难产。至于我为什么当妇科医生，因为高考没考好，好不容易进了医学院结果被调剂到了妇科，没办法，其实我就是一苦命的人。”
秦暖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高尧看着她笑，“不信是吧。那行，那就说说你，看你今天酒喝得这么豪爽，跟男朋友吵架了？”
秦暖迷蒙着双眼看着他不说话，心想这男人跟妖精似的，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要不你甩了你男朋友跟我好得了？”高尧嬉皮笑脸的说。
“像你这种花花公子正常女人才不会要呢。”
“我怎么就花花公子了呢？我这人专一的很！”
秦暖嗤笑一声，“我上次看见你跟一女的在楼梯那儿接吻，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就没跟你男朋友在公共场合偷着乐过？”高尧扬眉看着她。
秦暖想起来，以前苏景言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但是死都不承认的说：“反正你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你还跟我出来喝酒，不怕我吃了你？没看出来你还挺关注我的啊。”高尧笑。
秦暖伸脚踹他，面上做出凶狠的表情，可是在高尧看来，那只会更可爱。
苏景言一个人在家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放着节目，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而思绪早就飘得老远。他在想秦暖今天的态度，他已经解释了，可她却毫无反应，不哭不闹不打不骂。他又在想白娇，她今天那番举动到底什么意思，她想让秦暖误会的更深？他明明跟她说的很清楚了，并且从一开始就不给她希望，可她还是死缠着不放。想着想着，苏景言觉得烦躁，拿起一根烟点燃了抽了起来，他平常不常抽烟，除了应酬他几乎不抽，而最近他却烟量大增，几包几包的抽。
一根烟快要燃到尽头，看着那飘渺的烟雾，他忽然不放心秦暖，想着她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心里担心她应付不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灭掉手中的烟头，拿起外套和钥匙，起身出了门。
车子一路上开得快，车内的暖气让苏景言无比燥热。深冬的夜晚，马路上人烟渺渺，路边却是灯红酒绿、五光十色。苏景言觉得闷，停在路口等红灯的空当他把车窗摇下，眼角却瞥到倒车镜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伸出头向后望去，看见秦暖和高尧坐在路边的大排档嘻嘻哈哈的聊天，秦暖喝了酒，脸颊通红，顾盼间流转的尽是媚态。两个人说笑着打闹着，全然一副热恋情侣的样子。
一股气升上来，苏景言的胸口更加窒闷，掌心倏的收紧。她不但不理他，现在她还跟别的男人开开心心。纵使他苏景言再大度，也忍受不了他的女人和一个陌生男人眉来眼去。
他手臂一抡，方向盘一转，车子便转了个身，朝着他来的方向驶回去了。
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响声，引得高尧侧头望去，看见苏景言面容冷峻的驾驶着车离去，不用多想就知道苏景言定是看见他和秦暖了。这个男人高尧在手术结束后匆匆的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记住了这个不凡的男人。高尧勾唇笑了一下，看来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酒足饭饱，高尧和秦暖回到了医院。医院安静的很，秦暖说话都要不好意思大声，憋着嗓子说：“高医生你不回家？”
“今天我值班。”
秦暖吓一跳，“值班你还出去喝酒？”
高尧咧嘴笑，“叫小护士帮我看着的呢。妇科出不了什么事，一个晚上坐那儿值班多没意思！”
“你这什么医生啊，真没责任心！”
“这话我不爱听，我没责任心还把红包还你，把你妈那伤口缝合的特好看？”
“那是你应该做的！少拿本职当你炫耀的资本！”秦暖翻眼。
“诶，我刚刚看见你男朋友了。”
“你酒喝多了吧！不可能，你都没见过他。”
“我这人就这么没信用度？我真看见了，他气呼呼的开车走了。”
“……”
“不信？你明天看着好了，他肯定和你吵架。诶，我头一次当小三啊……”
“……”
清早，秦暖陪秦妈吃完了早饭便扶着她下楼散步，高尧让秦暖多带秦妈走动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散完步，母女俩又回到病房看电视，秦暖偶尔给秦妈削个水果，两个人并未有太多的言语，除了必要的交流她们几乎不说话。下午的时候江梓林趁着跑新闻的空当翘了一会儿班，过来陪她们聊了会天。晚上和秦妈吃完了饭又散了会儿步，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苏景言在这一天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个影都没有。
秦暖扶着秦妈躺下，替她掖了掖被子。秦妈忽然抓住秦暖的手，握住说：“坐下来，妈有话和你说。”
秦暖坐在床边，看着秦妈，几年未见，秦妈又老了不少，两鬓斑白，皱纹布满了脸上。
秦妈握住秦暖的手说：“暖暖啊，妈妈好些年没见过你了。你外婆过世的那件事，我和你爸爸想跟你解释，你也不听。”秦妈哽咽了一下，又说：“你外婆去世，我承认，这和我跟你爸离婚这事儿脱不了干系，可是你不知道，你外婆真正去世的原因是她跟人吵了一架气的触发了脑溢血。”
秦暖抿了抿唇，眼睛盯着一处不眨眼，她怕一眨眼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善良慈祥的外婆怎么能这么去世了呢！
“暖暖，我和你爸爸实在是没法过下去了才离婚的。我们早就想离了，可是想着你和秦忆还小，就将就着过算了。你们长大了，我和你爸爸也不能这么将就过一辈子，所以就决定离了。我知道你怪我们从小就不关心你，只关心你姐姐，可是事实上，出门在外打工哪有那么容易，跟着我们只有吃苦。你爸爸家没亲戚，你外婆身体也不好，养不了两个孩子，所以就把你留下了。”
这么多年的委屈酸楚一下子崩溃，秦暖想着小时候年年见不了父母，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心里一抽，疼的厉害，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秦妈也忍不住湿了眼睛，她替秦暖擦擦泪水，“现在你肯这样孝顺我，我心里难受，我……”一句话被哽在了喉咙里，她想说的秦暖都懂，秦暖吸了吸鼻子直点头。
多年的芥蒂因为秦妈的这次生病被化解，也不知是福是祸。秦妈看着女儿，只希望她生活的幸福快乐，看着女儿身边有一个疼她爱她的苏景言，心里万分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