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晴”
“雨刚刚停住，久违的光再次降临到这个历史悠久的城池，即使是黄昏的残存一丝橙色在此刻依旧显得如此耀眼。”
“布咨里尔城的中心，巨大的教堂之上、克里恩雕像还是一如既往，巍然伫立在神殿中心，俯视着他卑微的信徒。”
“连续几天的暴雨并没有涤净街道的血色，泥浆布料毛发和血肉骨骼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团团散发着酸臭味的黑色猎奇物体。”
赛斯缓缓记下这些内容，身边一位妇人的痛哭打断了他的思路。
赛斯皱了皱眉，还是放弃了去制止那位打扰他工作的女士的想法，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在克里恩神殿里，我们和失去一切的幸存者聚集在一起，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发酵、蔓延。”
“布瑞尔上校正在台上进行演讲，他总是擅长在任何情况下提振士气。”
赛斯放下笔，侧头看了看在所有人中间，站在祷告台上的身穿帝国标准轻铠的中年男人，不过很显然，除了几个愣头愣脑的新兵在他身侧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以外，没有人再听他的发言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突然从胸口传来，把赛斯从思考中重新拉回现实，不过多年随军作战的经验让他并未大声尖叫，也让他保住了最后的一点面子。
“啧，看来我的伤口又要恶化了。”
赛斯并未花时间去折腾他那重新裂开的伤口，而是重新在笔记上开始记录。
“我们的资源已经见底了，粮食，药品，弓箭，甚至连没有卷刃的刀剑都很难找到几柄。”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没有士兵了。”
“布瑞尔甚至从幸存者中招募铁匠渔夫这种从未接受过战斗培训的孩子。”
“长夜将至，遗弃者习惯在夜晚发起进攻，我会试着找到合适的人，将这本笔记带给皇帝，遗弃者的威胁越来越大，我们如果继续无动于衷，很快，这个千年的国家就会迎来他最后的日暮。”
赛斯放下笔，习惯性的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索着寻找香烟，然后微微一愣，小声嘀咕道，真是老糊涂了，收回手，合上这本略显泛黄的笔记。
“赛斯先生。”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赛斯身后响起。
赛斯并没有回头，目光继续从周围扫过，继续找寻着能够将这本笔记送回帝都的合适人选。
“布咨里尔城的外围早在几天前就被攻陷，遗弃者厌恶阳光却不代表他们无法在日落前战斗。”
“城市的守军早已消耗殆尽，现在在教堂的人除了少数无法战斗的伤兵以外，就只剩下愚蠢而不堪大用的农民了，要指望他们将信息送回帝都还不如指望豪尔穆的‘贵族姥爷’们会把自己家可以用来倒进河里的牛奶分给快饿死的穷人。”
“赛斯先生？”又是那个声音，赛斯隐约似乎这次离自己稍微近了几米。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大概又是哪家的倒霉小孩没食物来找自己了。
自从三天前赛斯把自己的仅剩的一点食物分给一个带着三个小孩的女人之后就一直发生这种事情。
不用理会他们，过一段时间他们自讨没趣便会自行消失了。
“布咨里尔是一座沿海城市，虽然陆地被包围的严丝合缝，但是依然有可以离开的办法，如果可以集中兵力夺回一艘船，或许能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
“赛斯先生！！！”一声大喊从耳边响起，突然的巨大响声穿过耳廓和耳膜，将赛斯的思绪瞬间拖回现实。
“吵死了！！！”即使是六十多年都以绅士自居的赛斯，也忍不住大骂一声，扭头去寻找那打断自己思绪的源头。
一个奇怪的家伙，这是赛斯第一眼的评价，眼前是一个刚刚能穿上铠甲的孩子，大概二十岁左右？谁知道呢。
身体看上去非常瘦弱，惨白的脸色总让人感觉是常年得病卧床不起，之所以让赛斯感觉奇怪的莫过于他的穿着。
虽然衣服上的各种划痕和沾满的泥浆混合在一起，不过从未见过的款式和布料的精细程度还是能让赛斯很快推测出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来帝国经商的商人吗？很抱歉我已经身无分文了，而且很快我也不需要再购买任何东西了。”
赛斯轻拍走身上红色风衣的灰尘，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这个年轻人。
“赛斯先生，我有一份能逆转一切的交易！”少年语速突然加快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以及一丝恳求。
真是够了啊，为什么我非得做这些富家子弟的保姆不可呢？
“。。。你跟我过来吧。”
赛斯迈开脚步，在前面带路，将少年带回自己的房间
“如你所见。”赛斯指了指略显空旷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木桌和书架。
整个房间虽然从残存的装饰可以看出它曾经的富丽堂皇，不过现在却只剩下被严重腐蚀成黑色的墙壁和漏下残存雨水的天花板。
赛斯把笔记放回身侧的木桌上，从书架中摸出一块黑的由锻铁打造的并无任何装饰的怀表。
‘咔哒’一声按开怀表，目光注视着分针缓缓划动，用及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我的时间非常有限，如果你是来想从我身上弄点物资或者金币，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布咨里尔不会再有援军了，是吗？”尽管声音中还带有些许的颤抖，不过目光却坚定的直视着赛斯，那份坚定的眼神恍惚让赛斯看见当初刚刚从军的的自己。
赛斯瞳孔一缩，反手将门关上，从窗外张望了一下，确定刚才没有人经过，才重新返回少年身边，扯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声音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偷听过我和布瑞尔的谈话？”少年憋红了脸，显得万分痛苦的摇了摇头，赛斯才放开手。
“听好了，布瑞尔一直在宣传援军很快就会到来，如果那些人知道我们早就和帝国失去了一切联系，恐惧会在遗弃者咬断你的头颅之前就将我们杀死！”
赛斯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语气夹杂着几分威胁，事实上如果这家伙不知好歹，赛斯有信心在他散播‘谣言’之前就一剑刺穿他的喉咙。
“。。是，是的”少年慢慢吐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
赛斯才满意的颔首，右手轻轻摩挲着胡须：“你是，布瑞尔新招募的临时士兵？”
少年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我去布瑞尔先生那里报名了，不过很可惜布瑞尔先生觉得我的身体不能支撑我和遗弃者战斗，所以我来找赛斯先生，或许能让我在未来的作战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布瑞尔是对的。”赛斯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收起了怀表，神色严肃起来，对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道。
“你没有和遗弃者作战过，也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不知道他们的弱点，不会使用武器，我知道你想为帝国效力，但是不是现在。”
“我和布瑞尔是帝国的士兵，责任感不允许我们临阵脱逃，不过你可以离开战场，我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
突然，一声刺耳的长啸打断了赛斯的话，赛斯心中一凛，立马跳了起来，跑到门口往西方看去，太阳的余晖还未散去。
提前进攻了吗？
“赛斯！”布瑞尔从远处朝赛斯跑来，身后跟着一群良莠不齐的士兵，大约百来人，由于箭矢早已消耗殆尽，所以这里是清一色的近战步兵。
虽然不知道布瑞尔是从哪里弄到的各种铠甲，不过看着那些把护喉戴在脚上的家伙，赛斯非常怀疑这些新兵能有多少战斗力。
“遗弃者有多少人？”赛斯接过布瑞尔递给他的剑问道。
“近千。”布瑞尔一边招呼着副官带士兵去城墙准备迎战，一边回答到。
“看上去他们的主力已经去下一座城市了。”
“也许是觉得我们的主力和预备役都已经打光了。”布瑞尔戴上头盔，对赛斯说道“也许一切还有转机，如果守住今晚，明天或许有机会突围！”
“布瑞尔。”赛斯叹了口气，看着身旁的搭档：“你每次都这么天真。”
布瑞尔哈哈大笑，“可是我每次都是对的，否则我们早就活不到今天了，不是吗？”
金色的光洒在银色的铠甲上，布瑞尔盔甲上的双头龙徽章隐隐约约散发出神圣的气息，将巨大的重剑扛在肩上，两鬓有些许华发的男人从容的往前线走去。
“好了，那我也得。。”赛斯收剑入鞘，打算追随布瑞尔的脚步。
“
赛斯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啧，赛斯皱了皱眉，刚才和布瑞尔说的太入迷，把这孩子给忘了。
“您刚才说的，我能做到的任务是什么？”看来这孩子今天不给他点事情做他是不会满意的。
“去教堂，那里有失去战斗伤兵和没有战斗能力的女性、老人和小孩。”赛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我们所有士兵都在前线，如果教堂遭到攻击，那只会是一场屠杀。”赛斯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
“所有士兵都不希望回到家时失去妻子孩子和父母，替我们照顾好他们！”
“是的！赛斯先生！”少年的表情从迷茫到疑惑到恍然大悟。
赛斯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的小鬼，布咨里尔现在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吗？不可能有，不过要说最安全的地方，那只能是教堂，把这种梦想太高实力太低的小鬼在教堂里，既可以保护他的安全，又能满足他的英雄梦。
当然，要是前线没有顶住，那躲在哪里，都无济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