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摆着五张普普通通的小方桌,其中四张坐了人。
一进去,谢廷植便径直拉着江宁走向那张唯一的空桌。
“我跟你说,这家菜可好吃了,他家的预约能排到一个月后呢。”谢廷植的语气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邀功式的炫耀。
看出了他眼睛里闪烁的“我是不是很厉害”的期待光芒,江宁的头无情一转,直装没看见。
好不容易不用哄着这小子了,他可不得好好休息休息。
坐到凳子上,旁边那间明显能看得出是厨房的屋子里走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男孩儿。
“两位吃什么?”小孩儿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操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同时递给两人一本简陋的手写纸质菜单。
江宁虽然有些诧异,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注意力就被眼前的菜单吸引了。
哦吼,没有价格。
看到江宁看见这小孩儿的态度这么平静无波,谢廷植明显有些失望,他还等着看江宁大吃一惊的表情呢,谁知道他这么平淡。
“龙井虾仁,油焖春笋。”点了两个菜,江宁把菜单递给谢廷植。
“芙蓉鸡片,再加个松鼠鳜鱼。”接过江宁递来的菜单,谢廷植直接转手回递给了那小孩儿,看也没看就点了菜。
这架势,一看就是熟门熟路的老客,而且涉猎还挺广。
点完菜,江宁终于得空观察这家大隐隐于市的餐馆。
作为一家私房菜馆,这座院子的面积显然过大了。但一路走过来,江宁发现这里边的泥土地比水泥地多得多,而且每一块儿零零碎碎的泥地都是一片小小的菜园。
小院儿里的大片整块土地不多,所以除了正对着大门的那块儿地,院子的主人几乎将他所能看到的边边角角全都利用了起来,在里面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蔬菜瓜果。
就听刚才厨房里一声“小航,采把葱来”,那小男孩儿就倒腾着两只小短腿儿跑到屋旁的菜地里拔了两把小葱,也知道这家餐馆是真正的绿色健康无污染。
又看周围四张桌子上坐着的客人,无不是衣冠楚楚,那精神气质简直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有钱”仨字儿了。
再说,出名一些的餐馆预约到半年之后都是常事,但一家地处犄角旮旯且毫无宣传的小私房菜馆居然也能预约到一个月之后,这足以说明它的牛B之处。
最重要的是,这家餐馆的菜绝对贵得一匹,不然怎么会连价格都不敢标。
江宁心里暗搓搓地揣度着。
之前说过,江宁的嘴其实被养得很挑剔。
只是外婆去世之后,他迫于生活条件一般,没办法去矫情,现在有了钱却又抽不出时间去觅食,所以只能将就着。
所以当一个真正能满足他口腹之欲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而且还不用花钱的时候,江宁兴奋了。
这边谢廷植嘴里叽叽喳喳的念个不停,江宁一边“嗯嗯”的应着,眼神儿和注意力却早早地飘到了那间神秘的小厨房里。
“菜好啦。”
金发小男孩举着一盘儿菜小跑过来。
男孩的个子一般,只比桌面高半个头,举着菜往桌子上放的时候还得垫垫脚尖。
看着他来回跑了三四次才把菜上齐,咧着嘴说了句“慢用”,又跑回了厨房。
“别看了,快吃吧。”看到江宁的眼神直粘在小孩背后,谢廷植催促道。
应了一声,江宁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虾仁。
入口,咀嚼,清淡的茶香和着清甜在嘴里晕开,干脆利落,鲜而不腥,龙井的回甘和虾仁的清脆巧妙结合,就像苦夏里的一片冰西瓜,在这个季节里给予人恰到好处的舒适,令人胃口大开。
“好吃吧。”谢廷植一边往嘴里塞着饭,一边得意道。
点了点头,权当是回应了他,江宁的动作也麻利起来。
饭毕,两人抱着肚子,以相同的姿势瘫在木椅靠背上,一脸吃累了的满足。
树荫下的阴影从头顶向西移动,午后的时光正是困倦的时候。
周围的食客已经走空了,桌上的残羹剩菜也已经被收走,只剩下江宁和谢廷植两人还懒洋洋地半躺在小院儿里消食躲懒。
江宁将从小孩儿那儿要过来的蒲扇盖在脸上,躲过树叶的阳光又从蒲扇的缝隙里溜到他睫毛上,带着暖洋洋的痒意。
“你们怎么还不走啊?”一声清脆的童声赶跑了片刻的宁静,小男孩儿撅着嘴跑过来,蹦了蹦,拿走江宁脸上的蒲扇,“再不走爷爷要生气啦。”
“我就不走,略略略~”谢廷植幼稚地朝男孩扮鬼脸。
“坏叔叔!我再也不让爷爷做饭给你们吃了。”男孩气鼓鼓地威胁道。
谢廷植还要再反驳,江宁却先一步开口:“行了行了,回去了,幼稚死了。”
说完,嫌弃的看了眼谢廷植。
告别金发小男孩,顺便再预约了一顿饭,两人结伴离开了小院儿。
走着走着,江宁突然转身看着谢廷植:“饭都吃完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我顺路,你管得着吗。”谢廷植扬了扬下巴,眼神儿却飘忽着不和江宁对视。
“行,那你就跟着呗。”江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回到花店,江宁将店重新开张,带上围裙,头也不回地来了句:“把最里边的那几盆盆栽搬到门口晒晒太阳。”
“麻烦死了。”脱离了师徒关系后,谢廷植心头的傲娇种子好似又发了芽,嘴里抱怨着,身体却诚实地朝盆栽走去,还顺道挽了挽袖子。
把店里的杂事全吩咐给谢廷植干,然后江宁心安理得的拿起了画笔。
一个安静闲适的下午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悄然过去。
三个小时后,江宁伸了伸懒腰,放下笔。
不远处,谢廷植还在摆弄店里的花草。
“过来。”
“干嘛?”谢廷植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跟我出去拿个东西。”
“是什么?”谢廷植脱下双臂上的袖套,随口问了句。
“快递。”
......
......
......
谢廷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快递站离花店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两分钟就到了。
跟着江宁左拐右拐,谢廷植看着眼前高至胸口的巨大包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我勒个去!
“来吧。”江宁眼神示意。
“1、2、3——”谢廷植深吸一口气,两腿绷紧,双臂用力一抬。
纹丝不动。
“再来!”面子没绷住,年轻人小牛犊子那股子劲儿一上来,压都压不住。
“你别急,我还没上手呢,你一个人怎么抬得动。”江宁把手放到包裹上方,“横着来。”
一番努力过后,两人终于将包裹抬回了店里。
“这么重,你干嘛不叫送货上门。”谢廷植撑着膝盖喘粗气。
“就这几步路,干嘛送货上门”,江宁咕咚咕咚地灌着水,“十五块钱呢。”
“抠门儿鬼!”
“切,等你小子自己赚钱了再来说我吧。”江宁一脸蔑视,仿佛在看一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败家子。
这抠门儿也是抠得很有格调了。
就是不知道他卖画赚的大笔稿费被省到哪儿去了。
告别谢廷植,江宁长叹一口气,生活终于回归正轨了。
如果说五月是忙碌的一个月,那么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对于江宁来说就是咸鱼周。
除了汪忻又来约稿送钱,王坤林和谢廷植日常串门之外,这周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连系统也甚少冒泡。江宁维持着他的日常咸鱼生活,每天除了料理料理花草,就是不停的记录灵感、完善灵感。
江宁开花店可不是因为耐得住寂寞,又看了看任务栏里未完成的特殊任务,于是他愉快地决定,出门采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