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烈不清楚这个叫李彦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是当世大儒?隐士?还是只是教书先生?但他从李彦的身形、语言和气质上可以读出来,此人绝非常人。
一路上刘烈都在使劲回忆,三国里面到底有没有这样一号人物,是不是自己给忽略了?
可看到堂堂太守大人对这位礼遇有加,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吧。
郭蕴是上官,年纪近三十,自然不可能和张杨刘烈二人走得很近,要不是因为刘烈这个孤胆杀胡的英雄,像张杨这样区区一个军侯根本不可能和太守大人并肩而行。
郭蕴没有把他们领到衙门大堂,而是从后门直到自己居所。众人刚刚进门,就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兵器撞击声。刘烈眉头紧锁,难道……
可他看到张杨和郭蕴等人丝毫不以为意,似乎这一切都很正常。
随着众人进门,兵器声戛然而止。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徒儿给老师磕头了。”
紧接着一个戎装少女快步上前,“小妹见过兄长。”
郭蕴道:“免了,文远、小妹,快来见过客人。”
郭家小妹笑道:“这不是张大哥嘛,又不是没见过?这两位是?”
郭蕴哈哈大笑,指着练武那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对李彦道:“这就是我在信中和先生说起的小徒,乃侍郎张懿之子张辽,自小就在我门下学习,只是此子对经文毫无兴趣,舞枪弄棒却兴致盎然。”
李彦点点头,微笑不语。
郭蕴对张辽道:“文远,你不是总想见见杀胡英雄么,为师给你领来了,还不过来参见。”
“是!”张辽放下兵器,大步流星走上前,先对李彦施一躬,“晚辈张辽,见过前辈。”然后又转身对张杨道:“见过张大哥。”
最后才走到刘烈面前,先躬身一礼,旋即抬头问道:“都说你孤身一人杀了几十个胡人,我看不像。”
刘烈没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被震惊了,面前带着童声的小家伙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国名将张辽,让他感觉就像在梦中。
张辽见他不说话,声调提高起来,还回头对郭蕴等人喊道:“我就觉得是假的,心虚了吧。”
“文远不得无礼!”郭蕴喝道。
刘烈回过神来,对张辽笑笑,不说话,跟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就算你是张辽,此刻也只是小屁孩一个。
郭蕴道:“壮士不必和他一般见识,请!”
刘烈学着这个时代的人,双手在面前一并,微微鞠躬,然后和张杨一道往客厅走去。
不料,身后的张辽突然发难,从旁边操起一把环首刀,毫无征兆就往刘烈头顶劈落。
刘烈反应更快,一个急转躲过凌厉的刀锋,右手准确抓住张辽持刀的手腕,再往后用力一弯,同时脚下使劲一铲,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就将年少的张辽放倒在地,然后顺势翻身跨过张辽小小的身躯,手肘作势往脸上就要猛击。
“手下留情!”郭蕴话音未落,刘烈的手肘早已在空中停顿,然后缓缓起身,将掉在地上的环首刀捡起,“从背后袭击不算好汉。”
张辽被整得灰头土脸,还未起身就挨了郭蕴一顿狠批,“孽徒,跪下!”
“郭大人,算了。”刘烈觉得不应该把事情搞大,毕竟自己是来做客的。
张辽遵命下跪后还气呼呼地说道:“若他是真英雄,避过徒儿这一刀根本不在话下!倘若是假冒的,就当徒儿清理一个欺世盗名之徒。”
李彦缓缓上前扶起张辽,“大人息怒,刘壮士身手不凡,文远不过想试试身手而已。”
郭蕴气呼呼地说道:“若不是先生和壮士求情,今天定将你双腿打折,还不滚回房内闭门思过!”
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几个人到了郭蕴客厅分宾主落座后,刘烈率先起立说明来意,感谢救命之恩。
“壮士见外了,”郭蕴摆摆手,他此刻已经完全相信刘烈的战绩,“壮士杀胡壮举早已传遍雁门,壮士受伤,本守理当照料,区区小事,不必挂怀。对了,不知壮士籍贯何处,是何出身?”
该来的终于来了,这年代的人见面后主要先问三个问题,籍贯、名字以及出身。籍贯很重要,无论是自称还是别人称呼,都喜欢在前面加上籍贯,如后世耳熟能详的“常山赵子龙,巨鹿人张角”等。
问名字自然也重要,尤其是字,一般草民是不可能有字的,只有读书人或是有一定经济政治地位的才有,还有的本来没有,后来混得不错自己或是长辈又加上去的。称呼的时候直呼其名是不礼貌的,一般都称对方的字。
很不巧,刘烈没有字。他本想在病榻之上取一个,无奈自己昏昏沉沉,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来。
至于出身,那就更重要了。一个好的出身能够事半功倍,反之则成为一辈子的累赘。像何进,贵为大将军,却还是要被人骂做是杀猪屠狗之辈。而像江东孙家,为了立足非得生拉硬扯说自己是孙武的后代。
出身如此重要,让刘烈暗暗吸一口气,开始编瞎话,说自己大小父母双亡,长辈去世前把一些东西留给自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至于祖上是谁,刘烈只说了句,“先父临终前说在下一家是西汉宗室之后,封地在幽州并州一带,至于先祖名讳……”刘烈说道这里故意顿了顿,“年代久远又无家谱可考,在下实在说不上来。”
郭蕴有些吃惊,原来这小子来头不小啊,竟然是前朝汉室之后。不过事关重大他也不敢贸然接话,在脑子里飞快转着,似乎在回忆什么。
“据本官所知,前朝皇室封地在幽、并地界的,有宜信候刘喜,后来的太宗文皇帝刘恒,难道……?”郭蕴一边沉思一边捋胡子。
完了,要穿帮。刘烈感觉不太妙,这些读书当官的怎么这么牛?
郭蕴道:“壮士先祖很有可能是宜信候刘喜,宜信候乃高祖堂兄,我大汉开国后赐封代王,封地正是云中、雁门和代郡,后来宜信候弃国被削除王位,生子刘濞,始有七国之乱。”
刘烈不敢说话了,七国之乱他是知道点的,那可是正宗造反啊,难道自己是反贼之后,娘的这可撞到枪口上了。
郭蕴接着又说道:“七国之乱平定,吴王刘濞举族尽灭,是故,壮士亦非刘濞之后。只是前日观壮士装束打扮似不同于中原,倒像是西域人氏一般。”
说到这里刘烈大大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反贼后代就行。他说自己从小在西域长大,父母亡故后跟着商队奔走各地经商,因为商队经常遭遇马匪,故而学了些刀枪格斗之术。
在一旁好久不说话的李彦点点头,“适才观壮士出手,招式简练狠毒,能瞬间致人死命,想来皆出自实战。”
郭蕴道:“壮士既是我大汉宗室之后,理应为捍卫我大汉边关,护卫我大汉子民。不知壮士有意从军否?”
刘烈面有难色,“在下愿意,只是在下骑术不精,也不善使长兵器……”
郭蕴打断道:“你不是在西域长大么?怎会骑术不精?”
刘烈解释说自己都是跟着商队在沙漠中行走,商队中的牲畜是骆驼,不大骑马,更没有在马上作战的经历。但西域民风强悍,长年随商队奔波,少不得要和马贼打交道,故而学到些实战本领。
刘烈在新疆那边生活很久,对沙漠也很熟悉,他接着又描述了一番西域风情和沙漠的种种恐怖之处,谎话越编越圆,连他自己都有些得意起来。
郭蕴等人听得连连点头,对刘烈的身份已经深信不疑,“壮士可有表字?”
刘烈苦笑:“父母亡故时还不曾为在下取字,西域那边也不像中原,没有取字的习惯。”
“壮士身为我大汉皇室贵胄,没有表字怎么行?若壮士不嫌,本官可以代取一个。”
刘烈大喜,赶紧离开座位,单膝跪地,“谢太守大人赐字。”
郭蕴捋着胡子,“烈者,猛也,有刚直、坚贞之意,就叫元贞如何?”
李彦在一旁念到:“刘烈,刘元贞,好名,好字!”
刘烈连连叩头,“烈,谢过太守大人!”
“好了元贞,似你这般身手,在边军大有用武之地。骑术不精,可以勤加练习,你杀掉胡人后,留下几十匹战马,回头让稚叔给你挑一匹良驹为座驾。稚叔,元贞练习骑术,少不得要你指点一二,切勿推辞。”
张杨站起身来,“请太守大人放心,元贞兄弟天赋异禀,骑术想来也是一点即通的,卑职倾力相助便是。”
刘烈也转过身来,“有劳军侯大人,刘烈在此拜过。”
张杨赶紧上前搀扶,郭蕴在一旁劝道:“好了,元贞身手了得,我欲在雁门整编一个斥候屯,元贞就出任屯长一职如何?稚叔,你这就回去办理此事罢。”
张杨也不推辞,起身告辞而去。
张杨这一走,刘烈一个人在下面坐着更不是个滋味,他也不知道屯长是个多大的官,反正总算是有了份职业。郭蕴似乎看出了刘烈的疑惑,将大汉军制做了一番解释。
大汉实行二伍军制,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一什,五什为一队,设队率,两队为一屯;两屯为一曲,设军候;五曲为一部,设军司马。军司马秩奉千石,已经算是军队中的高官,和平时期寻常军人能升至军司马就顶天了。
刘烈谢过之后,郭蕴又道:“只是元贞不善马战,这该如何是好?”说完拿眼睛瞅李彦那边。
李彦只做没看见,低头端起面前的水浅浅地喝了一口。
刘烈心里一个激灵,太守大人难道要自己拜师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