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揉了揉手腕，和煦微笑着看了薛成一眼，随即面向正门上的眼睛，弯腰行礼道:“使徒左丘季，恭迎神主陛下。”
灰瞳之王看着眼前之人，没有蔑视，也没有愤怒。祂平静的开口:“原来都是你搞得名堂。”
左丘季？
薛成愕然睁大眼睛，想起了那慷慨激昂的誓词:
“我将生于斯，长于斯，终于斯；”
“我将不畏死，不畏生，不畏失去；”
“我将不慕名，不慕利，不慕所得。”
“我将是深渊下的守灵卫，黑暗中的秉烛者，山巅上的瞭望人。”
“我左丘季，自愿将我的身魂灵魄全部奉献于灰瞳之王，此生如此，世世皆然！”
薛成当时看到左丘季这个名字时隐隐感觉有些熟悉，所以下意识的便往自己这些年接触得那些人身上靠拢过去。
未曾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左丘季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奇怪的出租车司机！
这么想来，自己之所以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很可能是因为在出租车上无意间看到了他的工作牌。
左丘季直起身子，却依然保持着极度的谦卑。
他低头恭敬说道:“神主陛下这是哪里话。左丘季曾经以灵魄起誓效忠于陛下，可谓是忠心耿耿，又怎敢对陛下搞什么名堂。”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始终保持着谦卑温和的微笑。
灰瞳之王没有说话，无尽瞳孔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
半晌后祂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略微有了一丝波动:“原来如此！你是左丘季，也不是左丘季！”
灰瞳之王的语气，只有在面对与自己同阶位的存在时才会出现变化！
左丘季没有反驳，嘴角却咧开的越来越大，几乎蔓延到了耳根:“左丘季不是左丘季，灰瞳之王却也不是灰瞳之王，对吗？若非如此，哪怕再给我一百个胆子，也断然不敢算计陛下啊！”
灰瞳之王好似被戳到了痛处，目光一凝，眼神第一次有了剧烈变化。
这变化太过强烈，哪怕是房间内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你说什么！？”灰瞳之王的语气阴森冰冷:“放肆！”
左丘季收起那仿若亘古不变的微笑，昂起头颅放肆大笑起来。
多年没有说话导致他的笑声沙哑无比，就像一只成年的公鸭:“嘎嘎嘎嘎，仅仅十二年光阴，神主陛下便已经忘记了自己神格被斩落的事实了吗？如今的你，不过是从神尸上重新诞生的尸灵而已！
出于那可笑的神灵尊严，你刻意忘记了这点，不愿承认无上神主竟然会被斩落神格，但是，这终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需要我穷其一生去仰望的无上神主了！！！”
顿了顿，左丘季带着一丝嘲讽说道:“我说的对吗，神主陛下？哦不，应该说是，伪神阁下！”
作为堂堂旧神，向来只有灰瞳之王蔑视其他生灵，何曾有人敢对祂用这种语气说话！？
墙壁上无数瞳孔内的金色蠕虫张开狰狞口器，对着左丘季疯狂嘶吼起来。它们身上的金色皮质慢慢脱落，露出了皮肤下灰色透明的血肉:
“纵然如此，神，依旧是神，不是你一个小小使徒就可以冒犯的！”
所有瞳孔内蠕虫身上的金色皮肤全部脱落干净，露出了隐藏在皮肤下血淋淋的灰色肉质，灰瞳之王暴怒咆哮威胁道:
“你的身躯将被碾为粉末，你的灵魄将被打入黑狱，你将不得死，不得生，你将经历万载的苦痛折磨！”
像下雨一样，脱落的金色皮肤窸窸窣窣的掉落在地上，化为粉末，整个124公寓地板都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细沙。
金色细沙飘荡在空气中，薛成不可避免的将一部分吸入体内，他的腿骨断裂处立刻传来酥酥麻麻的奇异痒感，他的腿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以神之言，赐你灰飞烟灭！”灰瞳之王咆哮一声。
话音落下，从左丘季的脚部开始，一层灰色的石质开始自下而上蔓延开来。
转眼之间，张狂大笑着的左丘季化为一道矗立着的灰色石像，依旧保持着前一秒的姿态，双目睥睨，栩栩如生。
如果将这石像搬出去，绝对是一尊震惊世界的完美艺术品。
“以神之言，粉碎！”灰瞳之王淡开口。
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在石像上出现，遍布全身。灰瞳之王显然不怎么喜欢艺术品，这具完美的石像开始寸寸龟裂。
很快，灰色石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一堆灰色的砂砾。
薛成不由感觉有些想笑。
这左丘季，活了死，死了活，活了又死的，简直是加强版的超级小强。
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左丘季依然会活过来。
左丘季耗费了巨大的功夫布局多年，如果真的就这么被解决掉，那也太悲催了。
灰瞳之王自然也知道这点。
所以祂没有搭理薛成，也没有管地上即将上熄灭的火焰，而是在公寓内仔细的审视着。
很快，祂的目光锁定了房间内一个角落。
“不愧是伪神，果真被发现了。”充满讽刺笑意的声音传来，又一个左丘季在那里出现。
灰瞳之王一言不发，那个左丘季便再次化为飞灰。
“好歹我也是您曾经最得力的使徒，伪神阁下真的是一点也不念旧情啊！”一道叹息响起，又一个左丘季出现。
然后，这个左丘季就化为飞灰再次消失了。
…………
薛成看的眼镜都花了，他已经数不清左丘季复活了多少次，又被消灭了多少次。
“这人果然是一个超级小强！”薛成信誓旦旦的想到。
“伪神，别费劲了，你杀不死我的。”左丘季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挑衅的说道:“神格被斩落，你早非曾经的神主，现在的你，终究是太弱了。”
就在薛成以为这个极其嘚瑟的左丘季会被再次秒杀时，灰瞳之王说话了: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
左丘季神色如常，讥笑道:“我区区一个使徒，哪敢对一代伪神有什么打算呢？”
面对嘲讽，灰瞳之王却显得无比平静，无数个眼睛的目光向上看着天花板，淡淡开口道:“很强大的复死术，如果我所料不差，是来自玄青吧。”
左丘季瞬间心沉如水，但他的表面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开口道:“伪神陛下还真是看的透彻。”
灰瞳之王看了眼之前隐形体蜷缩着的墙角，那里现在已经空无一物。
祂淡淡开口道:
“你不必想着诈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玄青的百死确实精妙无比，竟然可以逆用。如果今天换了祂来，以无心算有心，我很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只可惜你终究不是玄青，不可能真正掌握百死，所以你只能用取巧的手段，衍化出24具灵身。
如今，你的灵身已经死了23具，我只要再杀你一次，你便是真正死了。”
见灰瞳之王识破了一切，左丘季不在试图伪装，神色彻底阴沉下来。
灰瞳之王继续说道:“但是你早在12年前就已经死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是没法再死的。我为神主，如你所说一般是尸灵复活，只能称之为伪神，早已不是昔日的灰瞳之王，”
先前宛如逆鳞，提都不能提的伪神，此刻灰瞳之王说出来情绪却没有半分波动。
“但是我毕竟曾经为神，借尸而生便是一代尸神，可以逆斩生死。
所以我每杀你一次，就会斩落你的一缕死气，为你增加一缕生气，渐渐的你就会自死而生，彻底复活。而我侵染了太多的死气，便会彻底死亡，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窃取我的神位。”
左丘季面色阴沉的看着灰瞳之王，一语不发。
他眼中的金色蠕虫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条。
灰瞳之王冷漠的说道:“我已杀你23次，积累的生气已经足够。所以，我不会再杀你。”
灰瞳之王瞳孔里透露出无尽的狂热兴奋:“接下来我会借你之手将我杀死，同时留下一道逆转法则在我被杀时生效。到时候重回世间的人就不再是你，而是我！
无上的灰瞳之王！！！”
左丘季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双手闪烁着锐利光芒不受控制的向公寓正门缓慢伸出。
“记住了，神不可欺！”灰瞳之王冷淡开口道。
与此同时，一条金色蠕虫在薛成眼底蓦然出现，他发现自己能动了。
一道近乎祈求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再杀我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