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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田有光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说者明明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未曾经历些许人事,却面露不尽的忧愁,仿佛已然肝肠寸断。

田有光是个善良的富家哥,只要在这个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拉住任何一个行人询问一句,都定然会收到这么一句话,不管你是问街头巷尾的小摊小贩还是青楼的“卖艺”女子。他乐善好施,看到有人受难,不问缘故直接一把钱就撒下去,因此他这么多年以来最熟悉的动作就是挽住别人的双臂不让他跪下。今日田公子刚刚泛舟回来,就看到一个极美丽的女子正跪在医馆门口嚎啕大哭。

善良的田公子皱紧了眉头,跟在其身后的人立刻赶上前去。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女子。

“田公子在这里,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

女子一听到田公子的名号,抬头向着田公子看了一眼,立刻便要下跪,田公子立刻施展苦练多年的武功,将其稳稳的扶正,被扶正的女子身形挺直却又不失风度。

就是扶了人几十年的老先生见了这一幕也得夸一句内行,田有光有这个自信。“你且说来,有何难言之隐?”

“小女家中本是靠农耕而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家父却一病不起,家中所攒银两都给父亲治病了,再无一枚铜板,婢女斗胆,请田公子救家父一命,小女愿以身……”

“婢女”兼“小女”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公子,想了一下,咬咬牙拽了一下衣角才终于狠下心来,将“以身相许”临时该换成了“当牛做马”。

田公子似乎没感到对方神态的异样,却被其为了父亲宁愿长跪医馆不起的精神所打动,留下了跟那女子一样高的金银便离开了。

这本该是田有光日常善事的一部分,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就是“为了父亲跪在医馆门前”他碰到的次数也已经不下十次,有时还会同一天遇到两次。但这次田公子心中却荡起了涟漪,之前比她美貌的女子也有,但是他从那个女子的看向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想起自己先生曾给他的一本书的内容,又想起先生前阵子的教导。

我们一见钟情了,他如此断定。于是便暂时停止了善行。他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为了自己的私事放弃行善是否有些不妥,但先生却告诉他,让一个人真正的幸福比散播一些身外之物重要百倍。

先生从来不会骗我,他由此终于放心,甚至按照先生的指点,打探到了女子必经之路。黄昏时刻,微风习习,一棵垂柳温柔的晃动着不知道第几万次抽出的绿芽。公子一身青衫,束发也随风舞动,此刻正背过双手,面露忧郁的望着眼前妄图融入最后一丝阳光的湖水。

年轻人感到身后的动静,心中一跳,面色却是平静如水,不见波澜。缓缓念起了一首“情诗”,田公子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话全是先生教导的,不会骗他便是。

身后的女子闻言一愣,待看到前方气度不凡风度翩翩的公子便又楞了一下,直到看到那张脸就彻底愣住了。心中无数念头纷飞,最终将头深深向下低去,向着来路跑了起来。

田有光看在心里,怎么一个美艳如花的女子,偏偏又娇羞得像个第一次见生人的小女孩,见到喜欢的人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便匆匆逃掉了,田有光摇摇头,爱护之心更重了。

田有光在桥上,花间,房顶通通试了一遍,女子皆是匆匆避开,直到最后竟然再也没有出过门。田有光足足跟了一整个月,最后却连名字都没问出来,失望的感觉油然而生,几乎要将其压垮。

难道是我魅力不够?田有光稍微想了一下便立刻丢弃了这个理由,绝不可能!所有人都说我貌似潘安,“就是男的见了也想啃上一口。”他的朋友们安慰道。田有光明白自己一个人是很难攻克这块顽石了,于是开始找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商量对策。

“霸王硬上弓!美事一成,她还不乖乖的叫你哥哥。”嘭的一声,桌子被拍得震天响,对妹妹有着特殊感情的一个黑须壮汉果断就想出了主意。

这个畜生!田有光心中骂道,似乎有些心动。

“人都是要慢慢感化的不是,要我说,每日一封情书,不出十年,再硬的石头也软了。”一个眼神忧郁,面色苍白的公子拍了一下扇子,也想出了办法。

十年?她还没软,我先软了。田有光摇了摇头,开始考虑如何袭击。

好朋友们的主意像河里的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最终还是先生的一句话起了决定作用。

“慢慢征服才会体会到最大的幸福。”

田有光听罢遣散了一堆不知道为什么穿着一身黑衣还拿着绳子迷药的护卫。思来想去,再一次相信了先生的建议,事实证明这完全是正确的选择,起码在获得那女子芳心的方面是成功的。

田有光还未得知女子姓名,但并不妨碍他的痴情,他真的喜欢这个女孩,比真金白银还真,跟之前的几次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如此想着。

这是第一个见到他还如此镇定不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主,不仅如此,她甚至某天悄悄出了门,买了一大堆的粮食,从此便大门紧闭,不再向外人敞开。实际上以这个女子家中的形势,只会挡住一个人,其他人似乎完全没看到这个女子的美貌,就像这个女子没发现田有光的“英俊”。

一向没什么恒心的田有光看着心上人迟迟不肯出门一见,竟然直接在人家门外搭了一个棚子,还特意让家丁管家一次也不要出现。

希望苦肉计会有用吧。第一天的晚上,田有光就已经几乎无法忍耐了,就这么躺在地上,且不说夜间湿寒地面坚硬,就是不断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虫子也一点点的将田有光的那一点毅力消耗殆尽。

就在他从怀里掏出第十一个虫子之后,再也忍不下去,站起身就要来日再议,却忽然听到门内似乎有什么响动。田有光心思一动,得知计划有了效果,虫子的咬噬也变成了按摩一般让人舒坦。

噗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好像从门内被丢了出来,田有光摸索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被子,他急忙将被子铺在了棚子的地上,好像一个不小心被子就会飞走了一样。

然后他睡了十七年来最舒坦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又多了一个毯子,脑袋下还枕上了枕头。枕头旁边的粥还散发着热气。

田有光喜不自胜,一把将粥倒进了嘴里,却烫得原样又吐了出来。

噗的一声女子娇笑从门缝传来,田有光顾不得嘴里的疼痛,急忙冲到了门前。

“美人儿~美人儿~我是真喜欢你,我喜欢死你了,真的。”

回应他的是清脆的锁门声。

田有光没有放弃,匆匆打扫了一下刚吐出来的东西,就开始自己的哄人大计。

“第一,你要让她知道你是有学识的人。”

田有光清了清嗓子,冲着门内喊了起来,每喊一阵子就倾听一下,听到门后的动静便彻底放下了心。

“美人儿~那银子那么珍贵,你知道它们都是从何而来吗?”

什么从何而来,当然是赚来的,难道是地里长出来的?美人儿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便没有随意接茬。

“有一天,我跟先生要钱,先生没有说话,带着我去了田间,指了指田地,农民正在地里刨着什么,一堆植物都被掀了起来,我就明白了先生所想,这是我一个人的发现,今天我就告诉你吧,银子都是种出来的!”

美人儿开始疑惑不解,这位公子难道是在讲笑话逗我笑?

“第二,你要展现出你与众不同的才艺,你问我什么才艺,自然是琴棋书画,每一样我都找了专门的先生教了你整整三年,我相信你的实力。”

然后田有光不用语言讲了琴棋书画四个方面的笑话。

美人终于忍不住笑意,怎的这个人卖起蠢便像真的一般。

第三天,门在田有光的注视下缓缓开启,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田有光看得痴了,就像被丢到陆地上的鱼一般,睁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她好像比记忆中的还要美。

“蠢蛋!”

美人儿捂嘴一笑,只教百花都失去了颜色,田有光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直到一滴口水滴到地上的声音将他惊醒。

“你就不知道问下我的名字?非要我主动告诉你?”

幸福来得过于突然,田有光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吭的一声发出了一声猪叫。

美人儿笑意更盛。田有光拍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梦,确定是真的之后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背对着美人儿,将手背在身后,身形微微颤抖。

“春水碧于天,游人需断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在我门前守了三天,如今我出来了,怎么连见我一面都不敢了?”

田有光心中紧张感更甚,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美人儿仅在一步远处,眉目轻挑嘴角微微上扬,在她眼波流转间田有光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要不属于自己了。

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美人奇兵突袭,直取敌腹,敌人不战而逃,将后背直直的暴露了出来。

田有光逃了,美人儿仿佛变成了一个吃人的魔鬼。

刚坐到家中,田有光几乎立刻瘫到了床上。

他不清楚自己的心境,就像入了魔一般,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出现了这种感觉,一时间以为是美人儿在粥里下了毒。

一个时辰过后,田有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去他妈的,毒死我吧,思念之情像野兽一样撕碎了他的理智。

……

夜色之下,大门紧锁,田有光想重重得砸门,将里面的人叫出来质问,又想到她还有一个生病的老父亲,最终手扬起便停在了半空。

“你好狠毒,我那么爱你,你竟然在我粥里下毒……”田有光的声音细弱蚊蝇,还带着些许颤抖。

声音微弱并没有影响有心的听者。

“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毒你?”声音充满恼怒和不解。

“你还说没下毒,我到家之后为什么会心绪不宁,坐立不安,何止是心绪不宁,我心都要跳了出来,我知道你这里有解药,你给我解药,要不我一直惦记着你,惦记着你的解药……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我死了你也只是少了一个爱你的人……”

这傻蛋是真傻还是假傻?女孩之前大胆的试探也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勇气,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甜言蜜语的人,女孩的信任一辈子只能交给一个人,她早已下定决心。

田有光抬起了头,女孩看着那张认真的脸,握紧的手轻颤了一下。

“你便过来,我这就给你解药。”

田有光楞楞的走了过去,都没顾及脸上的鼻涕泪水。

美人儿紧紧拥住了他,田有光感受着对方身体的颤抖,终是什么都没做。

耳边一阵温暖的风轻轻吹过。

“我叫李香茗,好听吧……”

李香茗不等田有光反应,立刻闪进了门内将门紧紧锁了起来。

第二次对决,男子以退为进,大智若愚,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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