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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月光下

在路灯泛黄的灯影下,两个女孩手挽手走过了那颗孤单地梧桐树。梧桐本不孤单,有它们的地方都是成片栽培的,孤单的是,它的同伴一颗接着一颗夭折,只剩下它自己,活了下来。它竟然目送那两个女孩离开,毫不加以阻拦。

当一群人都离去,最后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允许孤独了吗?当然允许。

活着本无罪,孤单本不可耻!

活着有罪的是,不该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可耻的是,不该孤单过度。

那两个女孩,一个是向星星,一个是蓝静,他们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陈一爬上了楼,敲响了自己的门。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声响,更没有人为他打开门。他自己用钥匙打开了门。在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有点心虚了,虚的是,蓝静可能不在家,她骗了自己。虚的是,那个葛风可能要挟了蓝静,刚刚她那么说,只是葛风为了拖延自己的伎俩。虚的是,自己敲自己的门,自己给自己开门。

屋里黑着,他打开了灯-眼前的一幕,令他很不舒服,蓝静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的正中央,眼睛死死盯着发白的墙面。陈一进屋,她没有任何反应,陈一开灯她也不醒来。

陈一开口问:你怎么回来的?

蓝静看着墙

陈一:,喂,你说话啊!

蓝静看着墙

陈一走过去摇晃了她的肩膀一下,她一下就笑了“嘻嘻嘻”像是饶到了她的痒痒一样。随即她好像就睡醒了,开始跟陈一聊起天来。

陈一发现她的声音有些不一样,好像要好听些,又好像要难听些。陈一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蓝静,她还是那么瘦,头发所剩不多,笔直垂到胸前,脸部皮肤包着骨头,凹凸不平,没有光泽,没有弹性,看不出任何美感。现在,他对这个女孩有了一丝丝排斥。具体什么地方排斥,他也说不上来。

夜深人不静了,他们关上了灯。陈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

都怪我没有早些带你去医院

现在你知道自己情况了

明天我就带你去治疗

等你的病痊愈了我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喜欢的任何事。

你说句话啊

你知道你这样我多难受吗

我巴不得跟你换换

我的腿很快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就结婚。

蓝静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陈一说话,既然陈一如此执着地说着,那么蓝静应该是醒着的,

房间黑着,一些风挤进了房间,吹得某件衣服来回飘荡,吹得陈一越发冰凉,渐渐地,蓝静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像是在慢慢疑结成霜,成冰。陈一裹了裹被子,闭上了嘴巴。

迷迷糊糊地,陈一也拗不过漫长的夜,他沉沉地睡下了,蓝静却在这个时候动了动身子,可能是僵持太久了,身体麻木了才动了动。她确实醒着,由之前看着天花板改为看着陈一的后脑勺。

陈一一条腿抬得很高,下面垫着枕头,一条腿弓着,两只手瘫软在床上,脸朝着靠墙的一面。他响起了不太安稳的呼噜声,很难听。

在夜里,他很口渴,打算起床喝点水。房间里很黑,一点点微弱地月光也只能照亮窗户附近的位置,恰好,那块月光照耀的位置上躺着一个人,它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只腿下面垫着一个枕头,一只腿弯曲着贴在地面,两只手不自然瘫软着。在月光下,它的脸很苍白,面部朝上,双眼紧闭着,瞳孔显然已经放大。而-蓝静,正在为躺着的那个人喂水,她端起水杯,把一根吸管伸进它的嘴里,然后,水杯里的水就越来越少,很快就见底了。而,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水杯的陈一,明显感觉到不口渴了。然,床头柜上面的水杯确实在蓝静手里。

陈一想要走过去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它为什么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蓝静还帮它喂水。但是,他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重量,就像一团棉花一样,轻飘飘的。他尝试着往前挪了一下身体,身体就向前飘过去,他觉得这感觉很奇妙,但是绝不正常。于是他就快速飘了过去,躺在眼前的这个人,差点让飘起的他掉下去。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它或者自己,陈一不知道怎么区别了,自己明明飘着,自己明明知道自己起床的目的,那么躺在地上的明明也是自己啊!苍白的脸仍然很焦虑,那发型,那套发白的睡衣,那个自己腿受之后伤用的枕头。看着看着,他忽然看了看漂浮的自己,却什么也没看见,整个身体都是空的,连一搂影子都没有,反而,躺在地上的自己,侧面有一块黑乎乎地影子。

陈一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死了,而现在的自己只是一搂魂儿,所以看不见自己,所以真真切切地看得到地上真实的自己。

他很震撼,自己真的死了吗?什么时候死的?他使劲回想睡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为蓝静在“4川人”饭店过生日

蛋糕来了

葛风来了

葛风要替自己修拐杖

切蛋糕,唱生日歌

张碧儿带着鸟鸟回家了

向星星挽着蓝静的胳膊,说我们说点秘密

蓝静对自己点头

蓝静跟向星星不见了,这些都没问题。

蓝静电话里说她在家里

蓝静没为自己开门,她在看墙

自己摇了摇蓝静的肩膀,她就笑了,这里肯定有问题。

自己说: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蓝静:我不好

自己:你太瘦了,我去医院为你补补。

蓝静:补不好

自己:相信自己,我始终都跟你在一起。

蓝静:拼不好,我很难过。

自己:你是生病了,能够治好的。

蓝静啪地一下就把灯关上了。

自己:都怪我没有早些带你去医院

现在你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

接着自己就睡着了,

接着自己就看见自己躺在了地上。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猝死

第二:刚刚喝下去的那杯水

毫无疑问,肯定是那杯水的问题。

他疯了一样飘过去,掰开躺在地上自己的嘴,但是,它像电焊过的一样,怎么也掰不开,他把自己的脸偏向一侧,开始使劲摁自己的肚子,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才发现,自己连一股风都不如,一切都是徒劳。

他颓丧地飘落在地上,坐在躺在地上的那个自己旁边,想着蓝静为什么要害死自己。是自己说要带她去医院吗?是她对自己没有爱了吗?是她由爱转恨了吗?想着想着,他伤心到了极点,自己就这样死了。

蓝静喂完它水以后,就挨着它躺下了,完全不顾空气中这个真实的自己。

她也学着它_一条腿下面垫着一个枕头,一条腿弯曲着放在地上,双眼紧闭,瞳孔放大,开始一动不动。相比之下,蓝静更像一具尸体。

自己一直看着他们安然入睡。直到月光褪去,一只秋蝉早起,直到遥远的东方微微泛白,直到躺在地上的自己动了一下。他一下就精神了,自己竟然在动,那就是没死。

慢慢地,躺在地上的自己睁开了眼睛,奇怪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自己以及跟自己姿势一样的蓝静。他推了推蓝静,她一下就醒了。

躺着的自己看着蓝静问:我们怎么睡地上了?

蓝静说:你困了就要睡呀。

躺着的自己:你干嘛学我这样睡?

蓝静:我以为你死了

呼……

躺着的自己一翻身就爬起来,死死盯着蓝静的脸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此同时,跟魂儿一样的自己,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古兮儿

她擅长模仿一切死物,刚刚她说“我以为你死了”她在模仿自己!

一股风再次溜进来,魂一样的自己开始跟烟一样,慢慢散去,意识越来越模糊,直至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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