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梵原本准备到后山继续研究刚琢磨出来的幻阵,走到一半就见两个小孩子慌里慌张的跑过来,满脸惊恐,说话颠三倒四、断断续续,连猜带蒙的穆梵大概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是小孩子好奇心泛滥想要探一探自己这无聊的凉雾峰,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他们不巧,正撞上自己在后山试阵,遇到了第一层迷雾阵,还走失了一个同伴。
看着眼前憋着泪、不住道歉,请求自己帮忙找同伴的两个小童,穆梵心里哀叹一声,我真的不喜欢多管闲事啊!
唤来随侍将这两个小娃娃带回寝居安顿,只身前往后山寻人。
只希望那孩子不要乱跑,这幻阵还没进一步完善,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一般小孩儿应该遇不到核心幻阵威力,通常只会遇到第一层迷雾,特殊情况会遇到第二层无痕阵,也就是做一场美梦继而无痕的幻阵。极少数情况下会遇到第三层幻阵——浮生阵。
小孩子心性简单,喜恶爱憎分明又直白,善良天真又没经历过世事,少有能触到惊悸轮回,大梦一场空的浮生阵。
哪料在第一层第二层都没寻得到人,倒是在第三层幻阵的边缘找到了。
抱起蜷缩成一团,满脸泪痕的小娃娃,看着她不住的喃喃叫着阿爹阿娘,穆梵倒是绕有兴味的挑起长眉。
这到底是失去了?还是得到了呢?凤族新生的小娃娃怕是没人会不重视吧?
梦到什么才能哭成这样!
哈,有趣。
凤栖伏在黑暗中,空旷,死寂。
一阵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吵闹声传来。那是,九尾?龙澈?
“唔……”头好疼。
“呜,小栖为什么还没醒?”
“你别哭了呀。你是水做的吗这么能哭。”
九尾……龙澈……嗓子好疼……
“总之,是我不好。我、我不应该怂恿你们和我一起胡闹。”
“不是阿澈的错,我也拉了小栖胡闹的,是我想自己想来的。现在连累了小栖。我、我会向她赔罪的。”
“该赔罪的是我。要不是我提议,小栖也不会出事的。”
“呜呜呜呜……”
哭声此起彼伏。
“你们哭够了吗?这小娃娃不是还没死吗?”一道略显严肃、清冷的声音打破了黑暗,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似近在耳边。凤栖身形微动,怔怔的,想要抬头。
龙澈和九尾瞬间噤声,抽抽鼻子,无措的看着来人。
“仙、仙君,小栖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啊?”
穆梵有些不耐:“啧,马上就醒了。”
他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小盒走近躺在榻上的凤栖,只见他剑眉微蹙,低声说道:“也算你与它有缘,我刚得这万年梧桐结晶你就出事了。便宜你了。”
打开玉盒,是一枚流光溢彩、澄明剔透、橙红似火的的枫叶形水晶。水晶有凤栖小拳头那般大小,五瓣叶子圆滚滚的不似真叶子那样锋利,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穆梵用灵力凝出一条细绳,将这块结晶戴在凤栖颈上。
无尽的黑暗中,突然斜射下一道红色的光柱笼罩在颤抖的凤栖身上,像跳动的小火苗在缓缓释放温暖。阿爹,阿娘,是你们吗?
“唔,阿爹……阿娘……”
“醒了醒了。”龙澈和九尾惊喜的跑到榻前。
睁开眼睛,泪水映射下,朦朦胧胧的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在眼前摇晃。
“你别晃了,我头晕……”
穆梵闻言身子一僵,“哼”的一声甩袖走开。
“小栖你醒啦!”
眼睛适应了一会光线,看向满脸关心的龙澈和九尾,沙哑着声音说:“嗯,我没事了。你们别担心。”
在两个小娃娃的陪伴下休整平复了自己的心境和消耗的体力,从他们口中得知救了自己的是穆梵仙君。待恢复的差不多后,凤栖从榻上起身,走到穆梵身边,恭敬的向他行礼道谢,又言明自己不该擅闯凉雾峰,向他道歉。
穆梵坐在桌前,修长优雅的手指转着青玉茶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凤栖。
凤栖见到穆梵也是有些惊讶,原以为身为战神的穆梵是个身着黑衣,不苟言笑、端正肃穆,目光冷冽的修者形象。没想到所差甚远呢。
眼前修者一身蓝衣,广袖曳地,剑眉凤目,墨发尽束,只留额前两缕柔顺下垂。
不知情的人怕是会把他当成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哪会想到这是个修为高强的战神呢?
“你在想什么?”
泠泠如清泉碎玉,幽雅如空谷幽兰。
凤栖下意识回道:“在想仙君。”
呃……
“凤栖的意思是,在想如何报答仙君的相救之恩。”
穆梵逗她:“你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又能为我做什么事?”
凤栖抿唇:“报恩不在年龄高低,现在用不到我,以后却不一定。今日凤栖在此立誓,以后仙君若是有什么需要凤栖的地方,只要不违反天地道义,凤栖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穆梵盯着她的眼睛,轻笑一声,缓缓道:“有点意思。我见你也是个心性坚定的人。那你能告诉我,你在幻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能恐惧绝望到那种地步。”
凤栖呼吸一紧,沉默半晌,告罪道:“这是凤栖的事,就不叨扰仙君了。”
“呵。”穆梵见她不肯说倒也不为难。他向来不爱管闲事,只是这小娃娃实在太过奇特,小小年纪经历了什么才会这般乖巧懂事,简直——不像个孩子。
他从桌前站起来,振袖一拂,说道:“走吧。既是在我这凉雾峰受了惊吓,那我就纡尊降贵勉强送你们回去吧。”
龙澈九尾欢呼,哒哒的跑到穆梵身后乖乖站好,怂的像两只耸眉耷眼的小幼犬,丝毫不敢放肆。
凤栖却摘下颈上的晶石,道:“多谢仙君以宝相救,这……”
“送给你了你就安心戴着吧,这东西对你可大有好处。”
话音未落就见他已经出了寝居的门,犹豫了一瞬,凤栖跟了上去。
刚出门就嗅到一阵清新的青竹气息,其中似乎又携着另一种清香,冷冷的,沁人心脾。
在屋里时凤栖就闻到了青竹的气味,这对在凤鸣那学习的她实在太熟悉了。只是竹清中又夹杂的那股冷香她却不知道是什么。
下了门前石梯,果然看到穆梵寝居四周种满了青竹。殿前青石整齐有序,古朴大气。中间蓄有一喷泉,九条石雕鲤鱼张开嘴巴,水流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汇向中间的九朵莲花,最终汇聚到矗立苍天的碧色莲台再由此喷涌而出,在空中散出七彩的光晕。
也不知道这喷泉靠什么推动,水流向四处散去,经过被铺设好的凹槽从削平了的峰顶向下,挂出一圈水瀑,却又循环不止,生生不息。
看来这穆梵仙君挺有闲情雅致的。
凤栖不着边际的乱想着的时候,突然后颈一紧凌空而起。
她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竟然被穆梵拎着衣领飞了起来。抬头看向龙澈和九尾,发现他俩和自己一样待遇,心里平衡了点。
好歹这边只拎了自己一个不是?
快要飞远的时候凤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凉雾峰,只见峰顶的主殿被掩映子一片苍翠竹林中,而水瀑的下一层至半山腰竟然一片雪白。
那是梅花吧?难怪嗅到的是冷香。
来不及看清究竟是什么品种、什么模样就已经离了八百丈远,凤栖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足尖轻点,缓缓的落到了白玉京的大殿。
当然,只有穆梵一人安安稳稳的落地,其余三个小崽子都是东倒西歪的栽倒在地上。
“老爹,我想死你了。”
龙铭“噗”的一声喷出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水。
“阿爹阿娘——”
一对容貌双绝的夫妻殷勤的伸手抱住扑过去的九尾。
“小栖?”
这是怎么了?凤若和奇野都是一头雾水。
凤栖走到他们身边,竟有些近乡情怯。看着他们关切的目光想要说些什么,一想到幻阵里看到的那些,话到嘴边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我没事,阿爹阿娘不必担心。”
穆梵恭敬的向仙帝行了礼,又简略的说了下事情的原委。
九尾爹娘吓的花容失色,连声问着九尾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龙铭脸色都未变,一巴掌拍向龙澈的脑袋,不管被打了泪眼汪汪的龙澈,笑着向穆梵道了谢。
凤若却是站起身,向着穆梵行了一礼,谢了他对凤栖的救命之恩,也谢过他赠宝之谊。
宴会重新恢复平静,有人打趣凤栖三人,有人向穆梵问好。
这时,坐在仙帝身旁的仙后——朱绾烟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