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砖黑瓦的道观坐落在群山山林掩映间,很是古朴,一眼望去尽是被岁月蚀刻的沧桑,看起来有些历史了,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枫树,大概在此生长了几千年。
“啊啊啊!宝贝徒弟!你终于回来啦!!”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正一脸激动的扑向一个少年,却被那少年转身一躲,扑了个空。
“不要对我发情”神秀抱臂,冷眼俯视着趴在地上的胖子。
“哎呦,你这个不孝的徒弟,疼死为师了”胖子嗔怪道,摸摸被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活该”神秀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是你能抱的吗?”
长居气的吹胡子瞪眼:“师傅抱抱徒弟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抱抱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哼”
“不跟你废话了,我这次回来是有要事的”神秀放下手正色道。
长居看他一脸严肃,脸上也不自觉绷紧起来,虽然那个圆脸也崩不紧,他摸了摸白色的胡须,一脸高深莫测:“嗯,我知道了”
神秀一惊:“你知道了?”
他还有这么个未卜先知的本领?
“你一定是怕我饿坏了,回来给为师做饭吃的吧?”他笑眯眯的看着神秀,一脸宠溺:“就这个还想瞒着我?傻徒弟”
“……”
几乎是毫不犹豫,神秀习惯性的一拳落下去。长居“嗷嗷”的抱头叫了起来。
几幅古画挂在墙上,房内也是旧的中式家具,一张木床,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现代化的东西。
长居盘腿坐在床上,嘴里唠唠叨叨的又是“徒弟不孝”,又是“造孽”,几近捶胸顿足。神秀也不管他怎样做作,把手上的包放在桌子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细窄口玻璃瓶,里面发出蓝白色的光,像捕了一群蓝萤在里面。
他走到长居面前,把瓶子放到他眼前,缓缓道:“食髓妖”
长居混浊的眼睛一下就变得清亮有神,他接过瓶子凑近看了半晌,然后摸了摸脑袋,一脸苦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神秀皱眉:“你这打的什么哑迷?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东西都被关起来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长居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你先在这住一晚吧,我去给你拿点东西”
神秀原本严肃的表情有些松动,有些犹豫道:“什么东西?要在这住一晚吗……”
他可是跟财神说晚上就会回去……神秀凝了凝眸。
长居一脸了然,幸福的摸了摸胡须,声音慈爱:“徒弟长大了”
“……”
灵琐两条腿搭在沙发靠背上倒躺着,头发拖在地毯上,她侧首望向阳台,窗外已经是橙红的斜阳,从阳台看去能看到天边一团一团的火烧云,金色的光映在玻璃上,看起来温暖又美丽。
她正看着那抹光影发呆,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声音本不大,却因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响亮。
灵琐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接通电话,声音平淡清冷:“喂”
“财神吗?”
灵琐一滞。
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像佛寺的晚钟,一敲,响彻了整个山林。
她不自觉的笑了,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灵琐起身,两条腿在空中一打转落到地毯上。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神秀带着隐身符坐在小镇上空的一朵云上,山上是没有信号的,所以他只能到附近的小镇旁来给灵琐打个电话。
风吹动他的头发和衣角,他看着远方的晚霞,火红的赤色燃尽天空,不小心就让人晃了神。
“喂”
熟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语气,听到灵琐声音的那一刹那,神秀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连风都听到了。
他眉眼弯弯,笑道:“你的微信号不就是么?”
“哦~”灵琐恍然大悟,又说:“你回来了吗?”
“我可能得明天回去了,这里有点事,我要拿点东西,得在这等等”
“嗯,好的”
“嗯”
灵琐挂了电话,觉得空调开久了可能有点冷,屋内也变得暗了起来。
她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一股热气袭来,太阳就要落山了。
这一天可真长。她想。
夜色正浓时,灵琐软嗒嗒的趴在云上,又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活。就是安静了许多,不过这场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灵琐看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天而降,眼睛都差点闪瞎,那个男人身形修长,穿着熨帖的蓝色条纹西装,打着骚气的红色领带。
灵琐顺着锃亮的黑色皮鞋往上望去,一张带着茶色金丝边墨镜的脸正俯视着她。
灵琐面无表情看着他:“你这是,来表演卖艺么?”
“嗯?”他半蹲下来,摘下墨镜,露出邪魅的丹凤眼,微微吃惊:“你能认出我啊?怎么样?帅不帅?”说完很得意的转了个圈。
灵琐坐起,脸上毫无波澜:“没摘墨镜的时候是挺帅的,谁会没事留那么长辫子?你都换衣服了,怎么不把头发也剪了?”
“不要,我喜欢”卿云勾起自己的发尾看了看:“这不挺好看吗?”他这么帅气,才不要把头发都剪掉,都留了几千年了。
“算了算了”灵琐摆摆手,又打量了他一眼,盯着胸前的领带:“你这领带,是金猊给你配的吧?”
卿云低头看了看那条鲜艳的领带,点点头:“对啊,小猊说身上要有点红色才好看”
“她是不是还打算给你弄件红色西装来着?”
“你怎么知道?”他一脸震惊,又说:“她本来是给我选的红色的,但是试穿过后她说显得太娘,像个女的,没有一点阳刚之气,所以就换成这个了”卿云一摊手,居然说他像女人,长的好看是他的错吗?
灵琐抱臂,笑着摆了摆头:“我就知道”
“嗯?”
“你还在这干吗?”见卿云还傻傻的愣在原地,灵琐问道。
“哦,我是受人所托,来保护你的”卿云这才想起来他是来干正事的,光想着展示衣服了。
“你不是来炫耀的吗?灵琐皱眉:“受人所托?受谁所托?”
“当然是你那个小郎君了”卿云一脸坏笑,冲她挑了挑眉:“当真是凤凰于飞,情真意切呀”
卿云想到那个跋涉山水飞过来的纸鹤,小小年纪,为了他人的爱情就穿山越岭的,可真不容易。
灵琐放在手臂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一点。
神秀让他来的吗?
“诶,我说小灵儿啊”卿云在她旁边坐下。
“嗯?”
“你这个造梦有用吗?不过是你随口一编的虚幻罢了,第二天醒来就忘了”他看着灵琐,墨瞳中是真诚的好奇。
灵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是的,造梦师所造之梦分为很多种,有美梦也有噩梦,有前缘也有孽缘,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只是中间的一根线,一个传达者而已,关于前缘的梦会断断续续的做很长时间,在梦里潜移默化,所以当某一天他们在现实中遇到一个人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就是牵引”她顿了顿又说:“噩梦也是一样的,会让人持续陷入那样的梦魇,那是他所看到的虚像,可是如果完全无视的话也是不行的,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都只是为了提醒那些走错路的人,希望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不能从中醒悟脱离的话,就会陷于囹圄。”
卿云没想到梦境这事居然也有有这样的学问,他一直觉得这些都不过虚幻一场,过眼云烟罢了。
“那美梦呢?”他问。
“那只不过是一个慰藉罢了”她垂眸:“或许,也可以说是救赎,对有些人来说”
卿云征了征,笑道:“我们小灵儿可真厉害,我还以为你都是胡编乱造呢”
“难道不是吗?”灵琐歪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充满大大的疑惑。
“啊?嗯?”
半夜忽然下起了大雨,哗啦啦的落下,漫山的树叶被雨点击打的声音像一篇长长的乐章,鼓点声四面八方的响起来。
神秀躺在床上睡不着,黑暗里眼睛亮晶晶的睁着,他望着窗外,月亮早已隐匿在云后,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檐上落下的雨一滴滴的砸在地上,这下更睡不着了。
“有那个二货在应该没事……”神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下从床上坐起,外面一道惊雷闪过。
不对啊,这三更半夜的,那个二货怎么说也是个男妖怪,万一起了什么歹心,妖性大发怎么办……
“我才是个二货”神秀沉声低语,迅速翻身起床,捻着两张符纸就跑了出去,没关上的木门“吱呀吱呀”的响。
卿云此时正坐靠在窗台上看着灵琐在那念念有词,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他可不知道有人此时想把他给踹下去。
看灵琐收回镯子,卿云伸了个懒腰:“不会每个人做的梦都是你编的吧?”
灵琐的死鱼眼回归原位,她盯着卿云没好气道:“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不是啊,这么多人,我又不是周公”
“周公是谁啊?”
“这些都是特定之人,每个人都可能是特定之人,要看他经历的是什么了”卿云正疑惑周公是谁的时候,灵琐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哦~”卿云点点头,又看向灵琐:“不过,周公是谁啊?”
“……是你妹”
“我妹?这一听就是个男的嘛,再说了我没有妹妹”卿云一脸认真道。
“……”灵琐心口有点痛,只好叹了口气:“走吧,下一个”
“哦”
卿云低低应了一声,看她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死鱼眼着实有些可怕,跟要吃人似的,于是他很识相的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