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看着望月发呆的灵琐没有说话,他背着月光,柔和的光芒给他镶了个银色的边,夜晚的风将额前的发都吹乱,看不清那双美丽的桃花眼。
“六神,你出家多少年了啊?”灵琐盘腿弓着背手撑在腿上,托着下巴。
她依然看着月亮,月光很亮,洒在她身上,就像一个散着柔和光芒的白瓷。
神秀闭了闭眼,长叹了口气:“和尚才叫出家,我那是修行”
“有什么区别吗?不就是一个有头发一个没有头发吗?我看道士一定是为了颜值才不剃发的”她转过头一脸肯定的看着神秀,又说:“不过我觉得你就算是个光头也很好看”她笑眯眯道。
“……”
隐匿在风吹乱的发后的那双眼不自觉闪动了一下,像坠入了一颗星子,绽碎成一片银河,盛着无尽的宇宙浩瀚。
风吹起他额前的发,露出洁白的额头,他缓缓道:“真正的和尚是要断绝七情六欲的,他们是看破了红尘的那一类人,或者说是超越了‘人’这一类。心静如水,无挂无念,像一片澄净的湖水,放在了无风无雨无人的地方,激不起一丝涟漪,这大概就是普渡众生所需要的吧。”
他垂眸,眼中不自觉收了些凉风进去。
灵琐看着他半晌:“那么,你没有断绝七情六欲吗?”
神秀抬眼看她,征了征,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移开眼,声音轻的像是被风带过来的一样,擦过灵琐耳边。
“大概,是吧”
灵琐闭着眼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一本正经:“那你六根不净啊!小伙子”
“……”
他也笑了笑,像晕染开的墨,浅浅的,只是不仔细看都不会察觉。
刚才那双眼,大概是因为月光映进去的原因,亮晶晶的,连带着那颗心也猛烈的跳动起来。
佛说,与你有缘的人,你的存在就能惊醒他所有的感觉。
鹿梦花圃—
“你别过来啊!!!”一个黄衣男子缩在角落里颤颤发抖,一脸惊恐,好像对面有鬼一样。
“怎么了嘛?吓我一跳!”对面的红衣女子反倒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你别过来啊,啊啊”卿云的声音逐渐变成哭腔,他不忍直视对面的金猊,转过头去面对着墙。他此时恨不得将木灵琐那个鬼丫头给千刀万剐,说好的给他个美女,结果呢?给了他一个神兽,她化形倒是化的好看,可那是用来迷惑凡人的,在他眼里,金猊巨大的原型就趴在她身后啊!
如果长的好看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厮还有九个不同的头!就像几个动物的头砍下来被拼凑在一只狗身上,这是多么诡异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要他朝朝暮暮对着这个家伙,他一定会崩溃的。
“为什么啊?我有这么吓人吗?”金猊委屈的撇撇嘴,亏的小灵儿说要给她带个徒弟的时候她还很高兴,结果他现在见到自己像见了鬼一样,这些个妖怪真是奇怪,她明明是个威武霸气的神兽,真是个见识短浅的妖怪!
“那可太吓人了啊”卿云从眼缝里瞧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迅速转过头去。
“你竟然……”金猊嘴一撇,两只美丽的狐狸眼瞬间氤氲起雾气。
卿云睁开眼被她吓了一跳,他有些慌乱:“喂,你别哭啊!”
“你竟然说我长的吓人!说我丑!呜呜呜呜~”金猊说着说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滚落了下来,越哭越大声,“哇哇”的跟个孩子一样。
“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这样很瘆人啊!”卿云手忙脚乱的跑到她身边安慰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可是个神兽啊,一把年纪了,哭什么啊?”
“……”金猊的眼泪挂在嘴角,定定的看着他,卿云被他看的发毛,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说我老……”她喃喃自语,眼中盛起更重的雾气,凝成水珠,落成了倾盆大雨。
“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钟表转盘一圈一圈的转动,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流走,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夜色更浓了,只不过在大城市里是没有夜晚的,灯火荧煌,川流不息的车辆才是它的常态。
神秀坐在天台的栏杆上,风吹动他的袖口,两条腿垂下来,他正垂眸看着下面的一扇窗户。
灵琐依旧是往常一样将手放在床上躺着的人头上,那人眉心光芒流转,可是奇怪的是并没有记忆从那里飘出来,灵琐皱起眉头:“奇怪,这厮失忆了吗?”
不可能啊,要是失忆了要我给他造个什么梦呢?
“难道要给他造一个恢复记忆的梦?”
灵琐沉思半天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白芨的电话:“这里有个人没有记忆是怎么回事?”
白芨正在培育一株仙草,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吓得他差点把那棵‘心血’给捏碎,他从石桌上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在听到灵琐的话后给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让那小子来撬开他的脑门看看”白芨拂袖坐在石凳上,不紧不慢道。
“……你是在放屁吗?”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白芨翻了个白眼,又说道:“此‘撬’非彼撬,你让他来就知道了”
“滴滴”
“诶?”他看了看手机,然后往地上一扔:“居然敢挂我电话,真是惯坏了惯坏了!”说着说着就起身弯腰从草地上把手机捡起来,擦了擦屏幕,一脸心疼:“都是那个死丫头气的我,哦哦,宝贝不疼哦”说着还用脸蹭了两下。
灵琐常说幸亏他这蓬莱岛上没有旁的神仙,不然可能每天看着他的表演笑出褶子,那他这梦仙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恐怕要‘笑’名远扬。
灵琐挂了电话从窗口探出个头往上看,正对上神秀的眼睛,他好像正看着这里发呆,看到灵琐后眼睛闪避了一下。
灵琐向他招招手:“六神,你过来一下”
神秀从轻飘飘的从栏杆上跳下去然后一只手抓住窗子上沿,半蹲在窗台上,一系列动作流畅又随意。
“怎么了?我没感受到妖怪的气息”
“不是,是这个人好像没有记忆,老狐狸说叫你撬开他的脑袋看看”灵琐说着不禁皱起眉,撬开脑袋是个什么操作?
神秀没有答话,只是目光严肃了一些。他一只脚先踩在地板上,用腿撑住,然后另一条腿再落下来,站定后,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步伐很轻,带着些不疾不徐的淡定。
神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金边圆框的眼镜,用拿着的那只手轻轻抖开,然后再戴上。
灵琐侧首,看他将一副眼镜挂在他的高鼻梁上,一时有些出神。
她身边戴眼镜的人只有苏雨舟,她所认为的戴眼镜也就是那样,带着书卷气跟斯文,就像一个老师,没想到这些用在神秀身上好像都不怎么恰当,真要说跟斯文沾点什么边的话,那就是斯文败类了,她觉得他这样特别像个反派,还是那种高冷又病娇的反派,又带着禁欲的气息。
神秀透过眼镜看了一下,发现那个人的脑中已经空了大半,伸出两根手指扒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珠开始泛白,明明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神秀摘下眼镜:“看来,是食髓妖潜入了他的大脑”
说着看向灵琐,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
神秀挥了挥手:“看什么呢?”
“啊”灵琐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她竟然看呆了,真没出息,呸,个好色玩意。灵琐恨恨的暗忒了自己一把。
神秀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是食髓妖潜入了他的大脑,把他的脑髓都快吃光了。”他转头看着床上的人:“现在他还只是失忆,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精神崩溃,然后病死。”
灵琐皱眉:“食髓妖?那是个什么玩意?”
“食髓妖顾名思义就是一种以人的大脑为食的妖,这种妖虽然小,可是很难搞,越是有着邪恶欲望的人越容易招致这种东西,他们会顺着这种欲望潜入人的大脑,然后将它一点一点的蚕食”神秀顿了顿,沉思道:“可是这种妖属于恶妖,应该早就被关起来了啊……”
灵琐想到了自己吃猪脑花的场景,不禁泛起一阵恶心:“所以,要怎么把他们搞走?”
“开颅”他一脸淡定。
“怎么开?不是那种‘开’吧?”灵琐试探性的看着他。
神秀看了她一眼:“那样开还能活吗?”
灵琐也不理会他嫌弃的眼神,继续道:“那怎么开?”
她好像这个忽然来了兴趣,本来无神的眼睛突然泛起好奇的光。
神秀抬起手在空中画了几下,然后形成了一个黄色的纸符,上面是红色的咒文,他用食指跟中指夹住符纸贴在男孩的脸上。
灵琐看着这一操作觉得很眼熟,恍然大悟后想到:“原来是定住僵尸啊!”
神秀瞥了她一眼,低声说:“不要吵”
他用指甲在男孩脸上轻轻一划,一滴血便顺势飞入他额头上的符纸内,黄色的符纸惊起血色的光芒。
神秀伸手,用食指从符的上端划下来。
灵琐瞪大眼睛,她看到神秀划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发光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