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X国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翻滚,大风吹起了尘土,路上女人的头巾飘扬,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狭小的屋内,暗暗的,仅从窗外透了一点光亮,窗台上有一盆仙人球,一张长方形的桌子靠着窗子,桌子右侧摞着一堆书,其余的地方都被印着法文的A4铺满,桌子旁还有一个老式烛台,大约15里面高。
墙上图钉钉了许多图片,有黑色皮肤的孩子灿烂的笑,有一家三口的照片,右边是黄色皮肤的男人,右边是黑色皮肤的女人,中间的是他们的孩子,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有一个女人和一群孩子的照片……
另一片墙有一排挂钩,一个挂钩上挂着蓝色格子的伞,一个钩子挂着印着猫咪图案的白色帆布包,其他两个钩子挂着袋子,袋子里是一些生活杂物
地上还有散落的白纸,上面是手写的法文,很优美,连笔很顺畅。
一张单人床上,一个女人斜趴着,仿佛是床的一条对角线,手臂垂落在床边。
突然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充满男性的磁性‘Il y a 4,5 milliards d'années, sur la planète, il n'avait qu'un océan et qu'un groupe de grands poissons anciens. Depuis leur naissance, ils retiennent tout.’
这不是刺耳的闹铃,是法版的《大鱼海棠》的前面独白。
曾经她的舍友曾经吐槽说,就这声音怕不是闹钟,催眠曲吧。
多少年了,何秋然的闹钟声都没有变过,既然一次闹不醒,就设置为隔五分钟一次,一个闹钟不够,就多设置几个。
尽管如此,何秋然每个学期总会迟到那么几次,今天不例外已经快迟到15分钟了,何秋然立马起来收拾,拉开窗帘吐槽了一句:“下雨了!万年不下雨的地方偏偏今天下雨了。”
何秋然拿起伞和帆布包就下楼开车出门了,楼下是一个叫SHAM的小商店。
车是提前从商店老板那借来的,迷你小型货车,美国50、60年代常用的车,只有驾驶员和副驾驶两个位置。
雨越下越大,稍微有点堵车,看了一下手表,有些着急。
何秋然打开手机与程放的聊天页面。
第一条是程放发的“你好,我叫智瑞公司的程放,请问怎么称呼?”
“不好意思,程先生,没注意消息,回迟了”(第二条何)
“何秋然,程先生,您好”(第三条何)
“没关系”(程)
一张图片发过来(程)
“这是我的航班信息,到时候还麻烦何小姐过来接机”(程)
“这是一些文件,麻烦请提前看一下”(程)
“好的,程先生”(何)
两天前,何秋然收到第一条短信看到名字的时候,不由吸了一口气,盯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呆,挠了好久的头发。
何秋然打电话问了好友余舟:“客户为什么是程放?”
余舟吓了一跳说;“什么,程放,我怎么知道,是娜娜问我的,她问我你是不是还在X国,我就实话实说,正好你在找活嘛,怎么会是他?”
何秋然沉默了好久,余舟感到担心问:“对不起啊,然然,那你怎么办,接还是不接?”
何秋然说;“我想想吧,挂了。”
“哎,等等,阿姨最近又问我你怎么样了,然然,打个电话给阿姨吧。”
“好,我知道了。”何秋然沉默一会答道
挂断了电话,那晚她失眠了,蜷在床上一角,又哭又笑的,笑自己曾经做的傻事,哭自己一路走来受到的伤害。
夜里发消息过去,虽然何秋然这边是夜里,程放那边是傍晚,何秋然终于还是接了,余舟看到何秋然发过来的消息“我接了”,她知道和做这样的决定,是又下了多大的决心,也只有她知道这个怎样的一段的‘暗恋’。
何秋然坐在车里,看着哗哗的大雨,听着雨刷的声音,本想着她逃到这么远的地方,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程放,没想到隔了几年,又要见到了。
何秋然心头滋味复杂,想着想着眼眶里却又泪水打转,何秋然仰头,尽量不让泪水流下,心里质问老天爷,你到底在捉弄谁呢?
曾经在校园里为了各种制造“偶遇”花了多少心思,小心翼翼地打探消息,甚至自己在那家他常去的面馆,吃了一年的面,都没有遇见过,出了校园门,各种难以置信的巧合,是命运的安排,还是造化弄人。
何秋然脑子闪过了那次在写字楼电梯里相遇的画面,那晚她看见程放和池守欢的在写字楼前相拥的画面,这次又会是怎样的见面呢?
后面的喇叭声,让何秋然缓过了神,接下来的路都是空旷的小路,终于没有再堵车。
到达了机场,何秋然就看见了那个背影,熟悉到难以忘记的背影,坚硬挺拔,充满安全感,
程放四处张望着,看样子怕是等了很久的样子,何秋然拿着伞下车,走过去,拍了他的左肩。
程放立马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女子,没有过多的情感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披着中长发,灰色长袖,牛仔裤,黑色中邦靴子,不能再普通的打扮。
何秋然又想起了在校门口等待他的那个傍晚,也下着雨,他的背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凑上给他打伞,他转头吃惊的样子,那是程放与何秋然的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你是何小姐?”
何秋然缓过神说;“不好意思,程先生,我来迟了。”
程放客气到;“没事,我飞机也有点延误,也没有等很久。”
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在雨天等那么久,没有气愤的情绪。
“程先生,车在那边,走吧。”程放在何秋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把伞拿过来了,何秋然也很自然的给他了,何秋然接过了程放的行李箱,很有默契的样子。
从背后望,伞下的两个人,不知道的以为是情侣。
到了车旁边,何秋然说;“你先坐进车里,我把行李箱放后面。”
何秋然说得很快,而且程放以为车里面是可以放行李箱的,刚准备问;“那个,车…”,程放的声音被雨水声掩盖,何秋然已经离开了伞下,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衣服上。
何秋然打开插销,拎起行李箱一下就放到了后面露天车厢,用车上的塑料皮盖好,又以最快的速度坐进车里。
程放就这样在一旁看着何秋然一气呵成的动作。
何秋然关车门的声音,程放才反应过来,收了伞坐进了车里,何秋然转动车钥匙,开车离开了机场。
程放看着面前女子脸上的雨水,不免有些自责,一向可以照顾好周围大部分人的他,一向绅士有礼的他,却要一个女人将他的行李搬上车,而且还是冒着雨,他于是拿出纸巾,递给何秋然,说;“擦擦吧。”
何秋然的注意从纸巾到夹着纸巾的食指和中指,再到递纸巾的那只手,心想就是这样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青筋凸起手背,就是这样看起来很有力量很温暖的手,让她开启了这样一段感情。
如果眼睛没有瞥向玻璃窗内那双手,自己会不会拥有一段甜甜的恋爱。
何秋然把纸巾从程放手里抽走的瞬间,看见由于纸巾遮挡的银色素圈,虽然有心里有准备,但就这样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心里难免还是咯噔了一下。
眼神慌乱些说;“谢谢”。
刚刚匆忙放好的伞,伞把倒在了程放的腿上,程放准备弯下身子将他放好,发现伞把却是用胶带纸缠得厚厚,裹得像个球,程放只当他的主人用得久了些,便收好伞坐好。
何秋然恢复了一下情绪问到“中指,订婚了?”
程放觉得这个问题突然,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笑着转动中指的素圈,说;“是啊,要是没有临时出差这样的事,春节就准备结婚了。”
何秋然看见程放脸上挡不住的幸福笑容,将擦雨水的纸巾紧紧攥在手里,面部强挤出笑容,说:“那就提前恭喜了。”
程放又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向池守欢报平安,打开微信‘心上人’的对话框,发语音说;“欢欢,我平安到了。”发送完成后,还发送了几个爱的表情。
“谢谢。”程放从喜悦中反应过来说;“现在,我们是去哪?”
“RUIO ”何秋然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
何秋然笑了笑答:“在这个城市条件稍微住宿条件稍微好点的就是RUIO,一般外派到这边的职员都住在那,所以你不用担心,里面大部分人都会讲英语,应该还会遇见几个同胞,主要与公司职员沟通时,他们口音叫重,而且有时英法混讲,我会帮你翻译的。”
“叮”消息的提示音,程放打开手机,池守欢回了消息:“好的,记得想我哦(亲吻表情)。”
一笑,“(亲吻亲吻)”。
何秋然看着满脸笑容的他,深深的刺痛了何秋然的眼睛,不由的纠起了心。
更让她心痛的是那个有礼貌的程放也会因为爱人,也会失了礼貌,连听完别人说话的耐心都没了。
何秋然不禁啃起食指来,尽量克制自己的感情。
程放关闭手机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礼,说;“对不起,请问何小姐刚刚最后说什么?”
何小姐和欢欢两种声音充斥了大脑,欢欢多么亲昵温柔的语调,何小姐,呵,冰冷陌生,她真的好想大声的问问眼前这个男人;“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但她不能,只能加大力度啃自己的大拇指。
程放意识到气氛不太对,也就安静坐在旁边,扭过头看向窗外,雨势也没有刚才那么猛了,看看前方,看看这个地方,也不是想象中的破旧,….
很有城市气息的旅馆出现在了视线里,通透亮堂,中间是明亮的大堂,右边摆放着沙发椅,方便会客,左边三张桌子一排,桌上摆放着食物,是餐厅。
车停了下来。
何秋然说;“到了!”说完就开车门下午把程放的行李拿下来,在程放看着这个酒店与之前的看到的建筑物完全不符合这个城市感到惊讶时,
何秋然已经将他的行李拿到他面前,“程先生,你的行李。”
虽然雨已经小了很多,但还是有雨水打湿了何秋然的额头,又想从包里拿纸巾表示歉意时。
何秋然已经提手摆出了拒绝的手势,“不用了,程先生,您先休息,有事联系,先走了。”
还不待程放回答,何秋然就驾车离去了,程放望着离去的车有些郁闷,有些雷厉风行还善变,无奈叹口气;“这差事,哎~”接着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大堂。
何秋然在回去路上,手漫不经心的放在方向盘上小幅度转动,眼睛是看着前方的路,眼神中的忧伤一点点显露,眼泪只是在眼眶里打转。
昨天晚上她在脑中编排了无数种她与他之间的对话,但是今天的对话她设想的剧本里根本就没有,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了那没素戒,她的情绪还是失控了,是吃醋吗,可是她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对于他而言,她可能只是在夜晚的下雨天强行给他打伞的一个校友罢了,至于样子,可能早就忘记了,或许又从来没有看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