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皇帝远，酒香巷子深。
如果要划分区域，那天宫便是天帝的天宫，人间是霆御的人间。
仙人不愿意下来，凡人上不去。
天帝的爪子没法伸下来，如海楼也探不上去。
但一切的基础都在于封仙。
封仙完了啊。
封仙崩溃，他得不到仙力补充，但他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为人间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
他不是希望，但他能给他的半身拖延时间。
好人在这个大世，做不到逆转乾坤。
但坏人可以。
他或许可以成为大世的光，却只能在黑暗的压迫下逐渐熄灭。
「要加快进度了。」
小阵灵回去了。
封仙还需要她的维持，但天宫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等到封仙的极限到了，天帝一定会亲自一点一点抹除封仙的痕迹。
南方的战事还未进入高潮，云烟与它的援兵已然疲惫不堪，败势明显。
就算提升了国运，云烟压制了妖族，却压制不住更强的蛮族。
因为蛮族聚集了大半下凡的仙人，更有一尊半的天尊。
而神洲，只有半个。
蛮洲的皇，似乎无意于战事，他的臣子，却很热衷。
不是他们有私心，而是蛮洲太苦了。
蛮洲太苦了啊。
走进蛮洲大地，入眼的便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戈壁，几乎看不到一丝绿意。
山是黄的，河是枯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
地底生有很多地根，是虫蚁毒蛇的食物。
地根是有毒的——对人而言，一口地根不亚于生吃砒霜，但蛮洲的人呐，饿起来是根本不在乎，路边无数瘦骨嶙峋的人甚至直接刨土而食，活活撑死。
神洲四洲的人只知道，蛮洲的族人，一个个都是强壮的野蛮人——因为蛮洲的兵，每一个都是精锐，精锐中的精锐。
但如海楼和蓬莱的人间行走都知道。
只有兵。
海边是有兵线的，每天都有无数的海兽被运往每一个驻兵的地方，其次才是皇城的人们，最后，才能分配到平民。
每一个兵，每一个将领，每一个领袖，都是吃的最饱的。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把食物均匀分配，只会造就更多的饥民。
蛮洲不需要一群没有战斗力的兵。
他们要去北方，北方有食物，很多很多的食物，多到中原人吃一半，倒一半，吃的一半还可以吐掉一半。
他们不行。
他们吃一口，便要为下一顿而恐惧。
他们饿到甚至还要去抢病人的呕吐物。
他们饿到甚至还差点把吃地根的那些虫蚁给吃绝种——即使他们知道，他们会被毒死。
人生而脆弱，从古至今从无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那些仙人。
仙人的心。
制作蓬莱桨所需的材料不多，但最重要的主体，只有蛮洲才有。
那就是蛮树的树干。
蛮树在蛮洲很多，但基本集中在蛮洲以南。
蛮洲的南方，更加炎热，因为更南方，是一片火焰山。
永不停歇的火焰山。
人是没办法在那里存活的。
那里只有蛮树，无穷无尽的蛮树。
蛮树在中原其实不叫蛮树，而是叫做通天木，在一些极为炎热的地方才会有。
蛮树的用途极多，很多假道士都喜欢拿来骗人，但它确确实实对那些假道士很有用。
但蛮树早早地就在神洲四洲绝迹，现今只有一些数年前的成品。
如海楼行走在蛮洲的天空，借不来一分云彩。
蛮洲的大地是干涸的，天空也是饥渴的，海上的蒸汽凝结成云团，还未等到降雨，便被风吹到了北方，吹上了神洲，蛮洲分不到一丝一毫。
他的弟子，是神洲人。
他可以帮助他的弟子打赢这场战争，但他却下不了狠心驱逐这些可怜的人儿。
他只能在妖族给他的弟子留下一分助力，微乎其微的助力——一只并不是很靠谱的鸽子精。
而面对蛮洲，他选择了无视，选择了逃避。
但他的名声在蛮洲很好，是他，也不是他。
他的半身，为蛮洲的百姓洗礼，为他们祈福。
但也仅限于此。
祈求不走风，祈求不来雨。
只能领着蛮洲的兵，一点一点拿来南方的通天木的果实，让蛮洲的子民不至于通通饿死。
其实蛮洲的境遇也和他有关。
他打碎了天帝的琉璃灯，打落了琉璃火，仙火落在了蛮洲，吃掉蛮洲的运，烧掉了蛮洲的生机。
直到他下凡，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有愧，却无能为力。
他没法让琉璃火熄灭。
于是，一个他就变成了两个他。
一个待在蛮洲，另一个长居神洲。
他没有尝试向神洲求援。
黑暗森林法则，他们不知道蛮洲人在吃饱之后会不会反过来攻打神洲。
但他们没想到，蛮洲人还没吃饱，就已经打过来了。
地上的蛮洲人望着天空，天上的如海楼低头看着他们。
在他们眼里，如海楼是一团光。
蛮洲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唯有他们的霆御上仙出行，才有这么一副光景。
他们不曾见得霆御上仙的面容，却识得霆御出行的天象。
「上仙来施雨了，上仙来施雨了，乡亲们，快来啊，上仙来了！」
「是上仙大人，快快，是上仙来了……」
如海楼看的一阵酸楚。
他也想搬来云雨，给这片饥渴的土地来一份久违的清凉。
但他毕竟不是他的半身。
也不知半身是如何补充仙力，竟然搬来云雨。
如海楼一拍脑袋，干嘛一定要自己亲自布雨？
天下雨神那么多。
于是化作一抹虹光远去。
蛮洲人期待的目光逐渐灰暗。
「原来霆御上仙只是路过……」
「或许上仙只是忘记带云来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有哀怨有人愁，有人抱着安慰自己的想法开口。
不论如何，他们的上仙终究是远去。
……
南海。
南海的龙宫，建在南海之底。
一片黑暗之中，如海楼调动灵气，减少仙力的消耗，速度在水中便没有御使仙气那么快，却也迅速非常。
很快，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便出现在如海楼的眼帘之上。
世人皆说龙性贪婪且好色，喜欢收敛财宝建造宫殿。
关于好色这点如海楼没话说，四海龙王中东海为最，东海龙王的老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子嗣，他的族群几乎全部都是他的子孙辈，堪称猛龙一条。
但贪婪却是世人的误解罢。
在如海楼的认知中，除了南海的龙王有点小贪，其他龙族都不热衷于搜集财宝，相反，他们对亮晶晶以外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而人间亮晶晶的物什也只有金叶子那么几样，被世人误解也是在所难免。
而龙族对亮晶晶的物什的偏爱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他们的居所是在深海，所见之处漆黑无比，也难怪他们喜欢那些闪亮亮的物什来装饰他们的宫殿。
却见一条云顶天冠的龙逐渐靠近，化作一龙首人身的神祗，恭敬低头，「小仙远知上仙降临，已恭候多时。」
如海楼点头。
「你东海龙王做的久了，我倒是想和龙王切磋一二。」
龙多水战战兢兢，「上仙卫列真仙，小仙何德何能，敢与上仙切磋？」
「龙王放心，吾自当收力，不使仙力分毫。」
龙多水表面陪笑，心底却不这么想。
这厮不安好心，是不是要来威慑一下我，好让我上他的贼船？
不过传闻说的不错，这位上仙不敢随意动用仙力，或许我可以凭金仙修为好好修理他一顿。
「上仙要求，小仙不敢拒绝，还请上仙赐教。」
反正你没说不让我使金仙修为，而上仙却答应不使仙力，那上仙定然不是敌手！
如海楼伸手探来，「龙王，请。」
如海楼跃出海面，龙多水化作长龙，小山大的脑袋也探出海面。
龙多水摇头摆尾，龙口大张，大肆喷水！
这南海本就是龙王的主场，双方对战，自然是龙王占据地利。
龙多水这水量，水的非常，其中蕴含着无比浓厚的仙气，当真不愧是南海龙王。
南海有海眼，钟天地，得人和，一口海眼源源不断出产仙气，虽不多，却也能将一位龙王的实力维持在巅峰。
「龙王，好水！不愧是天庭雨司，喷的水果然厉害！」
龙多水哈哈大笑，声如轰雷，见如海楼也不闪躲，水势愈发凶猛，「上仙过奖，小龙司雨多年，自然颇有所得，但上仙，以凡法对仙术，上仙却是托大了！」
龙王水多，水势凶猛，海水涌来，直接撞击如海楼。
如海楼微笑，一叶枫叶斩去，陡然间海水一分为二，失去了威能，却是仙力被封，仙术落了凡术。
龙多水眼神一凝，他都差点忘了，眼前之人乃是封仙之主，一手封仙之术出神入化，与之不可强行动用仙力，顿时龙多水的实力就被限制，等同被废，但他南海为封仙阵源之一，他对封仙也有一丝心得体会，果断自封，用天仙实力对战。
忽然一道天雷落于海中，没了仙力护体，顿时龙多水被电的七荤八素，鳞片焦黑，口吐白沫。
龙多水吃痛，大为懊悔，他怎么忘了，上仙曾是雷氏正神，一身御雷之术通天彻地，而其本身的御雷本事早早就超了雷神神位给的加持，就算天帝打碎神位也消减不了分毫，虽然这其中不带有仙力，但天仙之威也让龙多水吃了亏。
龙多水牙疼，这天帝不封别的，怎就偏偏封了雷神，据说这位上仙，本就在雷池中摸爬打滚，雷术本就厉害，经过修行，御雷更加精湛，最是克制他这种司雨神祗，这不就是间接地坑了他龙多水一把么。
也好在如海楼事先驱散周边海兽，否则龙多水不知要死多少龙子龙孙。
龙多水看了眼周身焦黑的鳞片，大为心痛，自知不敌，举爪投降。
如海楼收手，击败龙王便只用了两招，一招封仙，一招惊雷，龙多水便吃不消了。
他龙多水也不笨，只是心有不甘。
难道真的要上如海楼的贼船吗？
南海龙王表示有点小慌张。
「输了便是输了，小仙服输，但上仙此来想必不是单纯来戏弄一下小仙，可是有何打算？」
如海楼邪魅一笑，龙多水的小心肝便抖了抖。
「哦没事，就是想切磋一下。」
龙多水不信。
您骗谁呐您，我堂堂四大司雨神之一也活了有些年头，没点小心思早就被自己的子女给拱了……
尔后如海楼接着道，「但我打人是要收钱的，但我又看不上凡间的财帛，所以才想同龙王借样东西，租金便算是这次的学费。」
见如海楼没有拉他上船的姿态，这才舒了一口气，「那上仙是打算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