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跟春堂若荷仙君等三位仙君介绍了轩饶是仙娥,还是北海君的侍女,自然没有离君上很远的道理。轩饶把盒子递呈给云烬,就退在他身后站着了,如此她也不计较,北海君这儿的位置正对冒月谭的枭鹿,当是观礼最佳的位置了。
此时有风起,冒月谭上波光粼粼,有淡淡的香气飘来,轩饶够着脖子往前看。
冒月潭往玉缎仙子的居所开出一条小路来,有浅浅的薄雾铺垫着,在路的尽头,有七名仙娥分别站在路的两旁,其中六名各自手里把着一挂香炉,那香味就是从炉子中飘出来的。
礼宴上的各位仙君仙子们也都静了下来,开始正襟危坐,翘首企盼着。轩饶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云烬侧了一下眼,她并未发觉,此刻满心都是玉缎仙子,期待又兴奋。
枭鹿闻着香味开始逐渐清明,它先前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似乎也并未觉得这观台上人有什么要紧,竟一眼就划过。紧接着,它站了起来,正对着那条薄雾小路,静静的等着,等着路尽头将要来的人。
玉缎仙子从尽头出现了,她缓缓而来。
绝代风华的女子着的一身窄袖白金罗裙,腰间束的是双生锦苏腰带,再往下是一双步生莲的白色绣花鞋。白玉的步摇浅浅缀在女子发髻上,乌黑的秀发在腰间摇曳,那步摇就好似一团花簇,在其中生动又清新。
再来就是妆面。商丘的每个庆典都有它特定的妆面,比如今日的洗浴礼,玉缎仙子仙子绘的是“惊辉”。
此妆面主要以白色为主,蓝色做辅。玉缎仙子本来就甚为高洁,描上此妆,就堪比从遥远浩瀚而来的神袛,圣洁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又不敢紧盯着,唯恐亵渎了。
玉缎到冒月潭边,与枭鹿搁潭对望。那六名掌香炉的仙娥已经在潭边一字排开来,第七名仙娥手里端着檀木托盘,上面铺着块红色的锦缎绒布。天空的云慢慢聚集,冒月潭被笼罩着,这时枭鹿抬起了前脚,它走进了潭水里。
圣洁的仙子把鞋子脱了,抬脚往前一步,她站在了水面上。
冒月潭两边一仙一鹿相对着往潭水中心而去,有异彩光芒慢慢从潭中漾开,他们在中心停了下来。枭鹿仰着头望着仙子,仙子脸上平静,眼里却是无尽的包容。玉缎仙子俯下身,华服在水面荡开涟漪,她伸出手来,指尖触碰到枭鹿额心,冒月潭的光芒从水里摇袅往上,直至把枭鹿整个缠绕住。
轩饶整个人都震住了,这副景象真是她从未从未见过的。凡人说遍万千回仙境幻象,却不知天外有天,仙外亦有仙,万般仙境也是万般模样。
枭鹿的角开始慢慢脱落,离开它的身体。玉缎仙子另一只手轻轻一挥,那鹿角落在岸边仙娥手中的托盘里,她把手从枭鹿的额头拿开,双手结阵,白色的光芒形成一个保护罩把枭鹿包围其中。做完这些,玉缎仙子就转身回了岸上。
只见冒月潭中的溢彩流光慢慢渗透到白色的结界上,枭鹿开始变化,它头上凝聚着白光,从白光中有绒角生长出来,直至完全生长成型,枭鹿头上的白光散去。那新生的鹿角开始从顶端变色,由白变褐到墨黑,一路隐没入头顶的褐色毛发中,笼罩在它身上的结界渐渐消散。
那枭鹿转头回到了岸上,它甩了甩脑袋,接着就匍匐在冒月潭边上休憩了那七名仙娥也随着玉缎仙子回了她的居所。
这一切,仿佛此处观赏着所有人都仅仅只是观赏,轩饶不仅赞叹,商丘此种礼宴果真妙的很,丝毫不见虚假伪装,就连座间的仙人们饮的也只是漫着果香的茶,桌上摆着些简单的糕点。轩饶探头望了一眼云烬的杯子,果然,如她所想,是杯白水。
洗浴礼过后梨府仙君与入梦仙君相继离开了商丘,倒是春堂若荷仙君说什么想要亲近亲近轩饶,要在商丘待上几日,云烬不光答应,还有先前让她拿来的那个褐色的小盒子,轩饶这才知道那个也是送给了春堂若荷仙君,轩饶心里实在是压不住性子,着实生气,甩手就自己回了房间,眼角光都带不匀给那两个人的。
约莫是轩饶回避的很,春堂若何仙君在商丘多待了一日就走了,临走前还送了个荷包给轩饶,说是什么落桂树的种子,轩饶冷着脸甚是敷衍的道了谢,待春堂若荷走后,她转手就把那个荷包随手一放。
着实是春堂若荷腰间的朱佩扎眼的很,轩饶知道那是云烬送的。
司染几次来约轩饶出门游玩,轩饶都回绝了,春堂若荷一走她就直接去找云烬,先前遮遮掩掩的不愿多说,此番行为古怪她肯定是不能忍受蒙骗的。说什么行为处事不可大意,不要乱了原定的命盘轨迹,呵,不知是否是自己太信任于他了,所以才一直听从他的言辞,从未反驳。
轩饶脸色及其不好看,心里也忍不了。不管云烬是谁,起码她是不会再任他胡诌了的,轩饶心里想。
关曲楼位处北海边上,是观海最佳的一处地方,神君的房间最甚。轩饶来的时候,云烬正在调弦,他七万年没有摸过弓了,正擦的仔细,轩饶就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你真是好雅致啊。”
她出口满是讽刺,“怎么?真把自己当成北海君了?啧啧,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好奇心与新鲜感。”
云烬一顿,把弓妥当的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落座,与轩饶对视。他自是知道她憋着气,轩饶一向聪明,他亦是懂她的。
“若要出这秘境,其中关键必定是鹄月。”云烬倒了杯酒酿递了过去,自己也倒了一杯。他与轩饶仔细解释道,“春堂是其中关键。”
“所以你就送了块朱佩与她?”
话一出口,云烬愣了一下,轩饶没在意,接着问道:“先前北海君也送了此佩给她?”
云烬摇了摇头,答:“并未。”
“那你就不怕牵一发动全局了?”
“我会杀了鹄月的。”
他语气轻松,眼中自信的很,“这一点你不用担忧。”
轩饶越发的疑惑了,世人口中更是她见过的那个闲云野鹤的梅山君,似乎不是眼前人。她望着明媚的男子,紧皱着眉,心里有了打算,若是梅山君她就念念梅山那一千年的恩情;若不是梅山君,呵。
眼神逐渐冰冷,若不是梅山君,她倒是想看看这人究竟是怎么替代了梅山君的。
云烬坦荡的轩饶对视着,他知道轩饶想探究,可是此事他不愿撒谎瞒她也不愿讲明,七万年前的那件埋在北海深处的秘密,那是他至今后悔的事,那比入骨藤还要狠上百倍的痛,是换了皮囊也去不掉的,是悬于灵魂深处的尖刀。
“君上。”
顾均来了。
他进来时,轩饶攒紧了手中的杯子,抿着唇坐在那儿。顾均瞧着她那模样就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去训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禀报。
“君上,枭鹿已经回青川了。我今晨巡防的时候察觉北海似乎有异动。”
云烬皱了一下眉,示意他继续。
“我尝试查探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片刻之后那异动也消失了。”顾均脸色无甚变化,他对此并未太放在心上。
云烬心里却有些不安,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嘱咐顾均道:“你留意些,不要妄动,一切与我禀明后再做打算。”
“是。”
北海神君对他教导的从来都是“男儿志比天高,做事不要优柔寡断,要干净利落;不可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要知礼法。”此次君上所讲,顾均觉得与以往又所改变,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术法智谋有所退步了,所以君上才会如此嘱咐。不过以他的性子,从来都不会直接的表达或是询问,更多的,他觉得得从自身做起。
不过,他相信君上此言一定有他的道理。
顾均离开前,他听见君上忽然又喊住他,道:“阿均,改日有时间你陪我喝一壶长相思如何?”
顾均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