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在斐月途经距离最近的下一处小镇的路上,她看到了红玉的官府通告。
“此女不知廉耻,勾引主家,未得逞后伺机报复,伪造失火害人性命,现本官定其死罪,打为死囚,暂且收押,不日秋后问斩。”
小蝶跟着她长大,原身也教过她认得一些字,勉强读懂了这官府公文的意思。
“夫人在的时候,对红玉倒是极好。只是,到底我们都是奴婢的命,偏偏她总想骑在别人头上,娘子刚进刘府时候,可受了她不少欺侮。”
得知红玉被定了死刑,秋后就要问斩,小蝶虽然厌恶她,但到底都同为婢女,颇有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斐月瞧着那白纸黑字,若有所思地道,“人人都想要往上走,她想做主子,没有错。错就错在,用什么样的法子往上爬,跟什么样的人一起。”
红玉没有杀刘氏夫妇,却被判了死罪,她是否冤屈,答案不言而喻,可即便如此,斐月并不会同情红玉。
原身的记忆都存在她现在的脑中,从刚到刘府,她只想安静度日,避免惹是生非,不管是刘氏的刁难,还是下人的无礼,她都默默地忍受着……
先是她从京城带来的钱银都被尽数夺走,而后便是一日三餐不济,有时候甚至连一顿饭都吃不上。
原身对于自己所遭受的这些,都选择了默默隐忍,可她的隐忍求全换来了什么呢?换来的只不过是她们愈加变本加厉的欺负她,折辱她,嘲弄她而已!
就连那废物般的刘老爷,也开始觊觎起她,起了那般龌龊的心思。
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思虑过甚,斐月的精神一直处于抑郁之中,在一次感染风寒之后,她本身从娘胎里就带来的体弱根本无法让她不靠任何药物,只靠自己的身体来抵抗。
她发起了高烧,体温越来越烫,意识也陷入了昏迷,而不管小蝶如何哀求,刘氏就是不让她迈出西厢房一步,她让红玉守在门口,阻止小蝶去给斐月请大夫……
也就是在这一次高烧中,斐月的原身已经死了,而睁开眼睛,重新活过来的人,是她。
那曾经的一幕幕,都如同她亲身经历过一般,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被嘲讽的羞耻,忍饥挨饿的难耐,被高烧折磨的痛苦,无一不在提醒着她,懦弱,只会给别人把她踩在脚底下的机会!
包括她自己的前一世,为了所谓的感情,放弃了一切,家族的期望,她的才智跟谋略,她知道肖明轩不喜欢过于强硬的女子,她就收敛起自己所有的锋芒,安静地想要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
可她得到的,不过是无情的背叛,还牵连家人,惨遭灭门而已!
“娘子,别看了,天快黑了,我们得找个地方住脚了。”小蝶只见斐月站在通告前,久久不语,以为她还在想着红玉的事,“红玉她……,娘子也是没有办法。”
斐月收回了思绪,小蝶是不知道红玉是间接害死原身的凶手,如果她知道了,定不会再这么说了。
她淡淡地道,“红玉是罪有应得,我们没有必要对这种人施舍一丝同情。走吧。”
斐月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她跟小蝶从刘家搜刮出来的银子并不太多,加上她原先从京城带来的,少得可怜的那几件首饰,就算全都变卖了,也不够她跟小蝶一路住客栈的。
这两晚,她们都是找了个还算不错,有人供奉的小庙,既有上贡的水果,馒头吃,又有地方遮风避雨。
“娘子,我打听过,这附近似乎没有什么庙宇,我们晚上该如何……”
小蝶先去前面人多的地方打听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脸上不免就有些忧心忡忡。
她怎么样都可以将就,可是娘子总不能跟她一起睡在路边呀!
斐月的眉头也轻轻皱了下,她原本是生着一对儿弯弯的柳叶眉,这次换了男装,特意让小蝶给她描得粗直一些,可她五官之间,还是显得十分秀气。
“实在不行,就赶一晚夜路吧。等明日再寻个落脚的地方歇息。”
小蝶第一反应便是不可,“娘子千金之躯,怎么能受得了这般日夜颠簸呀。”
千金之躯?
斐月不觉有些讽刺,前世她那个身份,也只算得上是名门贵女,现在斐家也不过是在朝中任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小官儿而已,她的身份更算不得什么了。
“我算得上什么千金,不过是从出生起便被父母厌弃之人罢了。走吧,我还没有那么娇惯。”
小蝶又劝了几句,见斐月是真的不觉得委屈,这才作罢。
趁着天边还有一点儿亮儿,斐月带着小蝶抓紧时间,尽量多走一些。
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夜幕降临,还真让她们俩找到了一处破庙。
“娘子,太好了,这半山腰处竟然还能出现一座小庙,只是破旧了些。”
斐月一边用手捂住口鼻,一边打量着这庙里的环境,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尊佛像,体积不大,因为久失香火,佛像身上缺失受损严重,涂着的金漆也掉得左一块儿右一块儿的。
香案上几个空碗堆砌着黑乎乎的陈灰,左倒右歪,案上扑着的桌布也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小蝶,我们去佛像后面吧,那里可能避风。”
“娘子别动,我去看看。”
小蝶皱着眉,从包袱里翻出个烛灯点上,一抹暖黄出现在破旧小庙里。
有了这光亮,小小的破庙倒显得没那么阴森了。
小蝶举着烛灯,尽量把佛像后清理了一番,佛像下面正好有一些空间,足够容纳她们两个了,
“娘子,你在这里歇着,奴婢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干草和水。”
斐月点了点头,奔波了一整日,她的确也累了,借着月色,她伸出手,把脸上贴着的假胡子都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