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翊紧紧拉着苏西,道:“你……你小心点说话,别出言顶撞!”
苏西反而理直气壮地道:“怎么说得好像我们去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似的。”
“你……这是官家的天下,到处都是官家的人,你……别以为刚才你在宫外的一举一动官家都不知道,说不定……”
“好啦,别怕。”
苏西大摇大摆地进了殿中,张淑妃早已站在萧赜的旁边,眼神示意她不要胡言,她却视而不见,对萧赜施礼道:“见过官家,官家今日这么早就来这殿里,是怕我没有看着时间回来吗?”
“嗯,也不是,你能按照我说的时间回来就好。”萧赜的反应和刚才大吼的反应相差径庭,苏西反而心虚了。
萧赜对临翊道:“临翊,你陪着殿下去哪里玩了?”
“回官家的话,我陪着她去逛了集市,还在集市的酒肆里吃了点小吃,便回宫了。”临翊没撒过谎,第一次破戒,却红了耳根。
萧赜看得分明,这临翊的阿耶萧嶷,是自己的亲生兄弟,还是自己的股肱谋臣,临翊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是何心性他怎会不知?
此时他似相信了崔元祖所言,再对临翊问道:“那可吃了些什么?苏西,你说说,刚才和临翊出去,好玩吗?”
“当然好玩了,吃了些什么,我忘了,总之就是好吃的,对吗,临翊?”苏西对临翊问道。
临翊不得不解释撒谎,道:“嗯,唔,对……”
“就没遇上个什么人?”萧赜继续追问道。
张淑妃看着越来越窘迫的临翊,打圆场道:“官家,她们出去玩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就让她们回去歇息了吧?”
“累?你有看过玩得这么兴奋的女儿吗?你觉得她累吗?不会吧,我看她还能好好地疯几个时辰。苏西,我记得你刚才出宫之时,穿的可不是这件衣裳,怎么,宫外的衣裳比宫里的好看?”萧赜道。
临翊听了萧赜这话,才想起自己给苏西带来的是男子的服饰,可是这回家的苏西,穿的却是女子的服饰,这,这如何圆场?
苏西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玩得出身汗,怕……”
“你刚才进殿之时,说你要去见谁?”萧赜的音量开始提高,听得宫里的站着的人都不寒而栗。
这时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进殿,对主子们行了礼后,在萧赜的耳边附言了几句,退至一旁。
萧赜的脸色转瞬即变,他对宫人道:“你们都出去。”
殿中的苏西还似乎没感到危机降临,她毕竟和这刚认回来的阿耶,一点都未曾深入了解过,此时的她,对正低着头的临翊轻问道:“你们都怎么了啦……”
“临翊,你可知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萧赜还是想给苏西一个机会,便挑了临翊下手。
临翊早已慌了神,只得道:“回官家,我们……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魏使崔宣伯,还有……还有蒋少游。”
张淑妃听着这个名字甚觉得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正挠头,身旁的苏西跳了出来,道:“怎么,官家,难不成我连见个外人都不允了吗?”
萧赜怒道:“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贵为公主,却见一个外臣,还是别国的使臣,哼,你可知,你如此作为,身为官家的我,如何向群臣交代?”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在魏国长大,我只知道,当初是你们把我扔下来不管的,好了,现在我莫名奇妙地来到了齐国,还莫名奇妙地成了公主,莫名奇妙地被困在这里,我是人,不是鸟!”苏西将在心里忍了好久的话,像倒豆子一般地全倒了出来,也不管听的人是什么想法。
苏西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张淑妃听了心如刀割,她不禁上前搂紧了她:“苏西,是阿娘不好,阿娘一直都没有想过你还在这世上,如果阿娘知道,哪会让你受苦呀!”
苏西推开了她的手,道:“夫人,我在魏国高侍郎家,一点苦也没受,我有阿耶和阿娘,有两个疼我的阿兄和嫂嫂,我在他们家中是幺女,我也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我不喜欢住在这里,我不喜欢做这个公主!”
怒不可遏的萧赜一拍桌子,道:“既然你这么委屈,行,我就让你这种委屈成为习惯,来人,从今日起,祺泶殿下不必离开这座宫殿半步,也不允许见任何人等,淑妃,你可不能一错再错了,想想鱼复侯是一个什么下场!”
张淑妃本就对儿子萧子响的冤死,感到自己的责任最大,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一个亲生女儿,她哪能再让她死在萧赜手里?
她拉着苏西哭得稀里哗啦:“苏西呀,你就听话,好吗?好好地在宫中,和阿娘我生活,好吗?”
“我不是这里的人,怎么你们这么喜欢硬要强加自己的意愿在别人的身上!”苏西又甩开了淑妃。
她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简直和萧子响一模一样,萧赜冷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呆在这里?是想去见那个魏使蒋少游?”
苏西心里一提,忽然想到,,以前高聪就尝试过被他软禁在萧昭业府中之事,自己为了救他才来到齐国,如今蒋少游也是以魏使身份出使,难不成,这萧赜也想让他试试?
她软了下来,道:“官家,我出宫不是为了见谁,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在宫外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苏西,如果你想他平安无事地离开建康,你就本本份份地呆在宫中,我已开始为你寻亲,作为官家的我,定会让你风光大嫁!”萧赜道。
苏西垂了眼,泄了气,被宫人带了回寝殿,好几日都安安静静地在赶制那件要送回东亭大婚的嫁衣。
萧赜回了太极殿,对内侍道:“去魏国驿馆,把那个叫蒋少游的使君唤来。”
回到驿馆的蒋少游,脸上洋溢着的是春风满面,手上提着在集市中买的小吃,见人就分,使团里的人都笑着问道:“哟,建言,今日怎的如此高兴?”
“大家高兴我就高兴了,来。”蒋少游朝崔宣伯投去一颗糖,哪知他却没有伸手去接,糖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后,掉进了塘中。
蒋少游走近了他,道:“宣伯,你怎么了?”
“建言,方才你和殿下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啊,我们去在大育王寺……”
“可知身后跟了齐人领军之人?”
“这……”
“建言兄,这里不是平城,这里是建康!是那萧赜的天下,我们是魏使,她是公主殿下,你们怎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胡来,看你刚才回来之时的样子,你们是玩得畅快了,可有替以后想过?”崔宣伯道。
蒋少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侍从跑了过来,道:“蒋郎,官家请你进宫!”
“什么?请我进宫?”蒋少游惊道。
崔宣伯站了起来,附在他的耳边道:“一会官家问你关于和殿下之事,记得拣着话说。”
站在萧赜面前的,却是一个看着年方而立之年的男子,身着右衽宽袖素色大袍,内里白色深衣,头发高高束起,发束下被冠以玄色帽。
蒋少游对萧赜施礼道:“魏使蒋少游见过官家。”
“我们是不是见过?”萧赜问道。
蒋少游不卑不亢地道:“回官家,前不久我朝王中散使团中,我也在其内。”
“哦,原来如此,那么你和祺泶也是认识的,是吗?”
“回官家的话,是,下官与高侍郎同在云中兵营相识,继而成为挚友,而殿下……殿下和下官,自然也是相识。“蒋少游道。
萧赜追问道:“相识到什么程度?淑妃可是说祺泶在昏睡期间,总在喊什么‘建言哥哥’?这个是你吗?”
蒋少游知道并不能瞒着这萧赜,便硬气地道:“回官家,是下官。”
“你,我问你,你一个魏使君,是怎么迷惑了苏西?让她不顾一切地要出宫去找你?你呢,你又是通过了谁,向你们的魏帝,要了这么一个副使的衔头,来到这里,是想把她再带走吗?”萧赜突然发现,今日自己的情绪为了这么一个女儿真的是快崩溃了。
蒋少游看着这萧赜,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在意苏西,他很想把对萧子响的悔意,全盘投给苏西,可以苏西的性子,必然是反抗的呀。
他对萧赜道:“回官家,下官并没有迷惑殿下,殿下既已成为了殿下,下官定不会出于私心打扰殿下。”
萧赜揉着太阳穴,疲惫地道:“希望是这样,祺泶在你们离开建康之前,我都不会让她出宫半步,所以,无论你是喜欢她,还是其他目的,你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蒋少游听罢,拱手道:“那下官告退了。”
萧赜抬起了头,道:“慢着,你舅父崔元祖今日在殿上,还要我定要把你留在齐境,说你甚机巧,营构之事甚为精通……”
蒋少游笑道:“想必官家已经拒绝了。”
“哦?怎么说?”萧赜好奇地问道。
“官家听了我舅父之言,当时应该还没下决定,哪知殿下回宫后,您已下决心定要我离开,为了殿下。”蒋少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