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雪被秦大夫按回了床上,说道:“小娘子啊,您头上还悬着针,快躺下!”
齐雪,噢,不,高苏西只得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由他摆布。
不对啊,我刚才,刚才不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了吗?还有那个医生,他说他姓蒋?我不是在他诊室里的吗?我还睡着了?
那么,我是在梦里?并不是穿越?
秦大夫把银针取了出来,对高苏西道:“您醒来就好了,可担心你阿娘了,怎么样?现在觉得如何?”
“头有点疼,心里也有点堵……”高苏西道。
姚氏听了更担心了,急问秦大夫道:“秦大夫,这,这醒来了,怎么好像还不舒服了呢?”
“这是因为刚刚才把银针收了,一会儿就好了,娘子不用担心!”秦大夫道。
还不是你自己医术不高明,偏要在此招摇撞骗,高苏西心里想。
李婆子把秦大夫送出了门,姚氏把苏西拥入怀中:“西儿啊,你为何每次都要这样吓阿娘?你……你就不怕哪次再吓一回阿娘,自己醒了,阿娘却去了?”
“阿……阿娘,我不是在外面耍的吗?这会我怎么一转眼就在府里了?对了,那卢尚之,他……”高苏西想起晕前的那一幕,下意识地双手环抱了自己。
姚氏却绽开了笑脸,夸道:“这个卢府的四郎,人品真的无话可说,他雇了一顶小轿,在酒肆里请了一个女侍,送你回府上的!哪里会动你一根汗毛?”
高苏西听了却鄙视道:“人品好?阿娘,您可别被他骗了,他哪里人品好了?明明是他气我,说了些我不爱听的话才把我气晕了,如果不是这样……”
高聪进门听见女儿如此的话语,怒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一个女子,穿着那样的衣裳当街骑马乱跑,如果不是季儒把你拦下,你在哪里晕了过去都无人知晓!”
“阿耶,您不是这么容易被蒙骗的人,是不是!”
“你不要说什么了,这些日子以来,做出来的这些事情,说的这些话,简直都不能让我相信,你是我高聪的女儿!以后,你都不能再踏出府门半步,听见没有!”高聪对苏西吼道。
高苏西似乎从没见过父亲如此恼怒,抱着头低泣了起来。
姚氏也被丈夫的话吓着了,正想张口说些什么,被高聪怼了回去:“还有卿你,如果不是你如此宠溺于她,她何至变成如此这般不像城中高官小娘子那般?都说慈母败儿,你真的是!”
高聪发火后,拂袖离去。
“阿娘,阿娘,您别哭了,都是女儿不好,女儿知错了!”高苏西走到姚氏身边,托起她的脸,抬起手给她擦了泪水。
晚膳时分,席上的众人都低着头,默默地吃饭,嫂嫂崔氏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苏西的碗里,咬耳道:“快吃吧,大人家还是疼你的。”
高苏西轻轻地点头,却食不知味。
“西儿,虽然卢府娘子出了这些事,但为父思前想后,这桩婚事对你,对我们高家来说,都是好的,所以,为父并不打算把婚事退了。”高聪说道,“还有,建言早已出发去了太后寝陵,听顺阳侯说,寝陵的事做完后要去武州,等他回来怕你也嫁了,所以……你就不要再想其他事了。”
高苏西听罢这话,眼泪又不自觉地掉了下来,把头沉得更低了,和着泪水吃完了一顿饭。
蒋少游和稚童到了寝陵的第一个晚上,他和衣睡下,望着窗外点点星光,似看到苏西那张俏脸,他不自觉地笑了,然而想到她却要嫁了,自己又伤感了起来。
他对自己说:“苏西,望你幸福,我终究不会是你的郎君,下一世,我断然不会选择比你年长,我会跑着去找你,你要等我!”
既然如此,就接受现实吧,或许,我可以做的,应该是给她做一件全城最美的嫁衣,这就是我能给她的东西了。
他想着,似乎觉得有点发苦,有点堵心,就那样想着想着,睡着了。
蒋少游的梦中,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和苏西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装束和妆发在本朝中从未见过,自己则坐在她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似乎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闪动,那曾亲吻过自己的樱桃小嘴像在呢喃着什么?
“建言哥哥,你在哪里?”那女子在叫唤自己,两手在空中悬着,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蒋少游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说:“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别怕。”
她安静了,似乎听见了蒋少游的话,安静的睡着了。
稚童推推他,说道:“郎君,郎君,快醒醒!”
蒋少游才发现是一场梦,可那苏西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次,会身处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这次的自己,穿得一身白?
“怎么了,尘兮?”蒋少游问道。
尘兮指指屋外:“有人来了,指名要见你!”
蒋少游才醒觉昨日来了寝陵,还没见过长乐王穆亮,忙整理了一二,换了衣裳,到了堂上,果然是穆亮。
“下官见过长乐王,请长乐王见谅,建言昨日到这里时,已然太晚,所以没去拜会您。”蒋少游道。
长乐王穆亮拍拍他的肩膀,道:“无妨,早已听闻蒋少游性机巧,颇能画刻,有文思,且善书法,今日一见,果然传闻如其人哪。”
“长乐王谬赞,建言不敢当,一路上多有耽搁,寝陵一事恐不能再误期,请长乐王带建言前去吧。”蒋少游道。
穆亮带着蒋少游及一众官员,来到了方山南部,众人放眼望去,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沿方山侧蜿蜒,身边簇簇绿草,远处绿树丛荫。
长乐王道:“这便是太后所选的寝陵之地,建言,你有何看法?”
蒋少游看着四周,答道:“回长乐王,众所周知,太后笃信佛教,下官对长乐王对此处的设计甚是精妙。”
“哈哈,你这滑头,我早已看出你有所想,说说你的想法!”
蒋少游指着不远处突出的一块巨大而平整的天然石头,说道:“长乐王请看,这像什么?”
众人走向前去,环绕一圈后,都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长乐王却仍站在原地,看着众人,哈哈大笑:“建言啊,顺阳侯把你推荐给我,果然没看错人。当时我就觉得这里还差了点什么,却总是百思不得解,好!好!”
众人不解,纷纷问道:“请长乐王指明我等愚夫!”
“你们都过来,站到我身边来!”长乐王道,“你们看,那块石头,像不像一个天然的供桌?刚好遥对着太后的寝陵,太后也深爱花卉,寝陵建好后,再让花匠在周边种植花树,来日摇曳点缀,应会甚得太后所喜。”
蒋少游知道长乐王深得圣誉,领司空,善营造之事,与自己也有同趣,经此一事,更坚定自己继续从事营建为毕生追求的事业。
平城。
高长云快步进了高聪的书房,两人在房内谈论了许久,直至晚膳时分都不见两人出来。
姚氏让李婆子请了崔氏过来,拉着她问道:“新妇,可知彦鸿与父亲在说什么?怎么说那么久?”
崔氏摇头表示不知,两人只好在房里干等着。
“今日可见过小娘子?”姚氏问李婆子。
李婆子道:“回娘子的话,小娘子整日都在房内,连房门都没有迈出。”
“如此甚好,势必要让她真正地知道,蒋少游走了,才肯定下心来,哎,孽缘呐!”姚氏叹道。
下人门外说道:“郎主请两位夫人过书房。”
两妇人面面相觑,齐步走向书房,进了门,姚氏见丈夫和儿子都紧皱着眉,似有大事。
姚氏问道:“郎君,看你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阿娘,卢府娘子刚没了。”高长云低声道。
两妇人都“啊”了一声,崔氏而后道:“唉,想不到还是撑不到那日。”
高长云看了她一眼,甚是犀利,吓得她赶紧低下了头,绞着帕子不敢再作声。
“卿,这样看来,怕是我们西儿要等上三年了。”高聪道。
姚氏却道:“郎君,依我看,还是把这桩婚事退了吧?女儿家的,哪能耗得起三年?”
“这哪行得通,卢府哪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何况顺阳侯四女满月那日,李老太太在满京城的名府贵族的娘子们里,把两府的婚事都说了出来,你说西儿……”高聪叹气道。
高长云一拍桌子,对崔氏吼道:“你把西儿害惨了!”
崔氏忍不住了,掩着泪眼跑了出去。
“你!”高长云无奈,只得对双亲作楫道,“阿耶,阿娘,这媳妇真的没有一点教养,如此失礼!”
“彦鸿,新妇也是无意,你不要再如此对她,好生安慰着,西儿的事,我和你阿娘再想办法,当从长计议。”高聪挥手让儿子回房,自己则和姚氏在房内吁气长叹。
“什么?没了?死了?”高苏西听了这个消息,兴奋地口没遮拦,尖叫道。
小倩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道:“别嚷嚷,卢参军的阿娘的确是过世了,刚刚林意对我说的。”
“守丧,对,你们说的是丁忧,三年的,是不是?”
“什么你们,我们,不是都一样的吗?”
“我问你是不是?”
“对,三年。”
“那就好,这三年我都不用嫁人,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