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悠悠地转醒,伴着脸颊上的两行热泪,我的眼睛努力张开,紧接着很舒服的柔和的光进入了我的眼帘。看着眼前的这个房顶,我以为我又回到了我师父的房间,我张口就想喊师父。
但是再仔细看,却发现不是,那是另一种道观里常有的顶部结构,但不是我师父房间的。
因为师父的房间里我曾不止一次的仔细凝视着其中的一个房角。
那个房角位置一直有一只大概一元硬币大小的黑色底白条纹的蜘蛛不停在织网,从我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起我就见到了它,它的那个网不大,但是似乎永远都织不好。
我问过师父,他说那只蜘蛛是他养的,是一个尼泊尔的朋友送给他的,蜘蛛的名字叫阿水,是世界上濒临灭绝的一种蜘蛛,全世界也只剩下不到100只了。
它是我师父的朋友在尼泊尔一条深涧的旁边找到的,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送给了我师父。
阿水没毒,它的寿命据说极长,但是能活多长并没有人清楚,所以我觉得这个长寿也只是大家的猜测而已。
它织的网丝非常结实,但就是网织的速度极慢,所以没事的时候看它织网是一种乐趣,但是有事的时候看到了它的不紧不慢就又替它着急。
但是我的师父很有耐心,他说世间事皆是如此,急不来的,就和这蜘蛛织网一样。只有把每一步走踏实了才能继续前行,否则很容易从自己编的网里掉出来,我觉得师父说的很对。
那个角落里没有蜘蛛。
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靠近了我。我对他声音和容貌的记忆是那种一日不见就有如隔了三秋的深深思念,尤其是在这个时刻。“道长,金玄道长”我向他伸手摸去,声音嘶哑的喊着他的名字,眼中又不争气的流出了几滴眼泪。
金玄道长俯身看着我的脸,然后递给了我一块白手帕让我先擦去脸上流下的泪水。
他面部无表情,一句话都没有说,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汪平静的湖水,一种洞悉一切包含一切的宁静,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平静,我的心也在这种眼神的凝视下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我不再言语,抬手去擦我的眼泪,我这才发现我的身上并不疼,而我的手上也只可以看到一些已经快要平复的伤痕,咦,我没事啦?我好啦?我身上的伤口呢?
我赶紧用手在身上到处的摸索,看有没有少了什么,幸好没有,真的奇怪,我纳闷不已。我的表情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就变了三变,而这一切,金玄道长却都只是看着,既没有表情,也没有解释。
我问道长:“道长,您救的我?”道长点点头,说:“天9你命真大,这次这么危险,你也挺过来了。”
我一听他的话,立刻想到了可能早已遇害的崇寅道长和石老师,心中霎时间无比的酸楚,鼻子一紧,差点又流下泪来。
我赶紧深呼吸,然后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我顿了一下问道长:“道长,您见到崇寅道长了吗?这次全靠他拖住敌人我和石老师才能跑得出来。对了石老师他还活着吗?”
我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但是金玄道长却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他只对我说:“是石老师救的你,他用一个树枝做的担架把你拖到了道观的门口,我们也是早晨出去打水才看到你们。
他本身伤的不重,只是你们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你从肩上扔下以后撞到树上导致暂时性的休克呼吸停止。
后来是一只野狗以为他死了,舔他的脸他就醒了,然后他把狗打跑,发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你,然后才想办法把你拖到了山上。
他是外伤,不算重,但是从山下把你拖过来着实让他累虚脱了,一直休息了五天才恢复,恢复了以后天天在后山和我其他的徒弟练功,而这些也都是他醒了以后告诉我的。
天9你这次是伤到了内脏,好在你被救的及时我才能用道观里的疗伤药和我的内力帮你恢复,你也算命大。这次多亏了你的这位伙伴,要是没有他,你恐怕”说到这里,金玄道长就没有再往下说。
我想了想又问金玄道长:“道长我昏迷了几天?崇寅道长他还活着吗?”
金玄道长对我说:“天9,你被发现到今天你已经昏迷了15天了。崇寅,我没有见到他。”
金玄道长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表现的很平淡,但是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在他说到崇寅道长名字的时候,他的语调中微微有些颤抖,我知道他的内心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和崇寅道长师徒二人大半个世纪都在一起,而崇寅道长又是被他一手带大,他也就是崇寅道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所以现在这次有关崇寅道长的事情,金玄道长也都知道,但是他在和我说的时候又不想让我太难过,所以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又问:“难道说崇寅道长他,不在了吗?”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就像是用刀子去刺金玄道长的心,但是我却又极度渴望知道,哪怕是最不好的消息。
我从未像现在这么在乎一个人,在乎一个虽然认识了只有几天的人,一个认识只有几天,但是他却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刻为了救两个不熟识的人而情愿牺牲自己的人。
我甚至都不知道崇寅道长他是哪里人,逃跑的路上我都没有想起来问问,而我此刻就是特别特别的想知道他的情况。
我看着金玄道长,他今天话里的语气都很冷。他沉默了一下对我说:“我们把你和石老师抬进道观以后,我就派人去村子里找了。
他们找到了你的车,已经被烧成一堆灰烬,而在你住的那个屋子的里面找到具一个老人的尸体,他们并没有找到崇寅,只在地上看到了一滩血。
不过他们在院墙根下见到了他的玉扳指,那个玉扳指崇寅从来都不离身的,所以崇寅应该是被抓走了,但是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
我私下里派人去跟踪过光头佬和他的哥哥,但是一无所获,他的哥哥只在县城里呆了一天后就消失了,去了哪里连光头佬都不知道。
为了问出他的踪迹,我的徒弟们也使用了一些违规的手段,但是依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石老师的老婆我们也去调查了,她人有些疯疯癫癫的,整天在一个院子里走来走去,哼着一些奇怪的儿歌小调。
还有石老师的女儿,石老师也是拜托我们去照看一下,而我们也知道那个小女孩被邪物上身了,但是我们的人上次去时却并没有见到她,因为她在光头佬哥哥失踪的那天也一起消失了。
真的很奇怪,他们走得很隐秘,按说以我徒弟的武功不可能被他们发现,但是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一点线索,”说完后金玄道长就陷入了思索之中。
啊?我已经昏迷了15天?那崇寅道长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次受伤我完全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只是知道当时我好像是去了天国,但是看现在的情况,我当时应该是没有找到去天国的钥匙。
唉算了,能活着本身就已经很走运了,我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已经把我搞得头晕脑胀,真不知道这之后还会发生了什么。
我把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理了一下顺序。
首先是我因为失恋出外散心时遇到金玄道长,而后按照他的指示去了那个县城。想到这里我就看向金玄道长,我心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当时不能和我说呢?
非要我自己去县城寻找答案。而我们分别的时候你也不和我说到底要找谁,还好我命大,否则我就被那个夺命纳魂钉给送走陪我爷爷下棋去了。
其次,我在饭店门口遇到了石老师,看到他被光头佬欺负,我上去帮他,进而故事发展到我和他一起去了他家吃晚饭,再然后认识了他的老婆,见到了他被邪物上身的女儿。
难道说这些事情金玄道长也早都知道,他已经知道我将会遇到石老师,然后开始这新的剧情吗?我表示非常的怀疑。
再次,石老师被光头佬揍了以后扬言和他老婆有关系,石老师找到我来和他一起去寻找他老婆对质,进而我们才鬼使神差的进了光头佬和他哥哥的酒楼然后发生了争斗,随后崇寅道长出现,再然后我带着石老师逃跑。
之后我和石老师被崇寅道长救回旅馆里,而后我和道长在旅馆外谈论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以及看到了那个好似纳魂钉的东西,再然后我们回到房间发现崇寅道长携带的战甲箱子被人掏坏,战甲丢失,我们才又和石老师一起逃亡。
最后,我们在到了道观山脚下的村子里时,出现的敌人到底是谁?崇寅道长是否还活着,而光头佬和他的哥哥去了哪里,石老师的女儿又在何方?
眼前的金玄道长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瞒着我。我此刻脑子是满满的疑惑,因为所有的一切的主线都是金玄道长让我去那个旅馆找302的客人引起的。
因此这一切金玄道长一定有很多事情没有对我说实话,所以想到这里,我看着金玄道长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金玄道长对我眼中的疑问视若无睹,他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对我说:“天9,你先好好休息,一切我都有安排,回头有了消息我和你谈。”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然后金玄道长就走出了房间。
金玄道长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我没有更多的思考金玄道长从一开始对我的安排,因为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早已经发生,现在再想什么也于事无补。
而且如果金玄道长真的想对我不利,他压根就不用救我,那我在半个月前就挂了,也就不会有我们今天的谈话,所以我一定是对金玄道长产生了误会,想到这里我不禁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我的思绪又跳到了那晚,我从石老师家回到旅店房间之后有人给我递纸条让我等他/她,这个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尚且不知道,是谁我就更不清楚。
在我和崇寅道长询问之后也知道那个人不是崇寅道长,那么这里就有个问题,除了崇寅道长还有谁知道我来了旅馆,并且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但是又不见对方出现和我联系。
一直到我们逃亡离开那个县城我也再没有收到过相关的信息,那个人也再没有出现,所以我现在满脑子的疑问,到底他/她会是谁呢?
这个人肯定不是金玄道长派来的,否则这次崇寅道长一定知道,刚才金玄道长也就会和我说了。因此我没提,金玄道长也没有说,那说明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这可真奇怪了。我不觉伸手挠了挠头。
现在回想起我和石老师在村子里时崇寅道长喊我们快跑,当他困住敌人时他最后眼中那种决绝的眼神,那种义无反顾的表情,我就突然明白了一个人决定要为了道义而死时的心境,那种瞬间的释然。
这种情绪在我这三十年的生命中还不曾有过体会,现在回想起来,不觉间我的心就好似被刀一刀刀的割伤,然后又扔到深深的冰冷的湖底,瞬间难过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