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夫人音落，空气忽的静止。
母亲攥紧了手绢，表情一瞬空白。
莫名在山中时就是性子沉稳，处事冷静，日日跟着杜老头念书学八股论诗经，武艺也不曾落下。
杜老头刻板严厉，弟子若是有五分好，他也只说两分，却能对莫名赞赏有加，期间也提点着莫名参加各级乡试等，赶在秋闱前回了京城。
回京后就一直是京城弟子中的佼佼者，若是没有父亲那次进宫，或许能拿下进士也说不定。
后虽转武，但也同样一举拿下武状元，，带兵布阵也是可圈可点，得了皇帝点的六品兰翊前锋校。一路单枪匹马，先救了副将，后出谋击退草原五万大军，为正在赶来的援兵争了时间，两次立功，升上从三品，最近的水患一灾再立一，龙心大悦之际，提了正三品。
要是其它的宗室子弟，得了如此殊荣，定是寻花问柳，醉酒赌钱，房里的通房少不得有几个。
莫名功成后，也有不少见风使舵的官员塞了些貌美女子，被莫名带回后以莫家祖训，未娶正房娘子不立通房妾室，若是要委身，正房娘子以后进了门，一众人都是规夫人管，要卖要留他无二话，这等为由，把一干人等拦在了外院。
作风严谨，沉稳严肃，倒是有几分像杜老头。
是以，这京里谁人都可能出问题，莫名绝不可能。
正是知道自己的亲哥是说一不二的人，永安侯夫人话茬一出，母亲和我俱是紧张了起来。
冯妈妈算是冷静，见母亲呆愣在座，站在母亲身后拍了拍母亲的后背，令其清醒。
母亲神色一动，轻笑回道“不知永安侯夫人这话是从何说起？”
我微微转眼，刑姨母望着母亲的样子，眼里讥笑渐拢。
坐直身体与永安侯夫人对视一眼，掩了笑意，眼眶里浮上一层水光，叹了口气对着母亲悲戚道“看来妹妹来寺中这段时日恐怕是有所不知。”见母亲盯着她，顿了顿又接着叙来“想来也是，妹妹若是知道了，怕是早回京了。”
看着刑姨母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眼泪又能说挤就挤，我暗道难怪往素母亲都不曾多提这个刑姨母，这番作态，便能叫人不忍直视。
所谓，惹不起伪君子，难道还躲不起？
在外看来她与莫家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既是莫名出事，如今观是与永安侯府有大干系，另我刚才进门时她那番连着损自家侄女的样子，哪里又会是亲人所为？
更何况，她与永安侯夫人来了少说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却偏偏忍到现在说，怎么想都说不通。
母亲本家有一个妹妹一个姐姐，一个贵不可言，性情柔和，一个心思弯弯绕，就像九曲回廊。
想到此不禁心里冷意蔓延，看着刑姨母还在那边作势，心下又泛起厌恶来。
“姐姐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大可说出来。”母亲像也想起了往日刑姨母的所做所为，面上淡淡，不似之前柔和。
刑姨母见母亲冷下脸，面色讪讪道“这道理我如何不知，只是兹事体大，犹豫许久，这才打算告知妹妹的。”
房中一时安静，只听刑姨母道来。
听了半晌，也算是明白了大概。
说来牵扯人员颇多，关系复杂，简而言之就是，莫名去淮南治理水患时，民不聊生，淮南县府的粮仓早已被分光，朝廷拨粮下来还有两日才到，这两日百姓也是要吃饭的。
莫名正苦于求计，手下就有提议向旁边的登州借粮，可没有皇帝发话，登州府上下官员咬紧牙不同意，可要是去京里求了又得等上五六日。倒不如朝廷粮食来的快。
提议的那人似是家小都在淮南，一急之下瞒着莫名带了八百精兵，连夜去投了登州粮仓的粮食。
回京后圣上不曾明面上说什么，暗里也警告了莫名一番，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可又有大臣参告莫名放任下属在赈灾期间，心生恼恨，污了登州知府的庶女。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圣上这两天扬言要夺了莫名的官，放逐边关。
可这关永安侯夫人什么事？
世上所有事儿，都怪在一个巧字上。
关系纵横交错，一掰扯都有沾亲带故的。
登州知府，正是永安侯府夫人的妹妹所嫁的门第。
在如今暗流涌动的京城，这事就像是一个火苗，莫名如今正日日被查官司。
永安侯府，素来是皇后亲近的世家，现下捏了这点，定是狠狠打压。
难怪父亲和莫名几日前来看我都只是匆匆看过就走了。
我心下平静，此事说是死胡同也不尽然，莫名治下一直是严明军纪，很得属下的信任。
要说他治下不严，我是绝不信，要说有人插科打诨大半是真的，所以莫名和父亲才没告诉母亲此事，怕她急坏了身子。
这刑姨母反倒是领了永安侯夫人找来，委实让人恨得牙痒痒。
母亲听完，面色微微泛白。
冯妈妈在后扶着，母亲定了定心神，转脸对一边哀婉叹气的永安侯夫人道“夫人，现下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若是查明就是我儿的错，我定是不会饶他。”
永安侯夫人眉眼愁绪哀恸，手绢压了压眼角，眸中聚齐水气，落下几滴泪来叹道“我自是知道，本不欲打扰将军夫人，可我那妹妹自小就神衰体弱，性子又善良，模样讨人喜，好容易到了说亲的年纪，总算能有个贴心体己的夫郎照顾着，本是和和美美有了的一女，后再也生不出儿子来，忍痛纳了个妾室，有了一子一女，算是平静温馨的，那女儿虽是庶女，自小在我妹妹跟前长大，就算不是亲生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几年下来也是当亲生女儿疼爱的，可谁想，竟出了这样的灾祸……”
一边说，像是触及往日，一边眼泪不停地落在绢帕上。
“到底是自家妹妹，出了这等事情没有不帮的理，她已写了好几封信，说是没有个说法便要上京来闹，我也无法，只好来说与将军夫人听，求个一二的法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