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还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之前,有一次她随她父亲到了庆王的府上,因莫将军谈公事,她一个人在后花园赏花,兴致来了就在桃花树下跳了一曲惊鸿舞,那曼妙的舞姿都被他收进眼里,彼时,他在阁楼上小酌,却无意看到了最美的风景。
他本想请求父皇赐婚,可没多久就被父皇派去梁河处理赈灾事宜,也就是去的路上,他遇到山贼,随行侍卫全死了,他也被山贼抓了。
他从来也没想到,来救他的人会是莫君染。她奋力护住他逃跑,自己却落在山贼手里,等他从梁河带人马回来找她时,她已经被人救走了。
后来她回到京城,他终于能以太子之尊与她认识,可她的心已经被人填满了。
他也未曾想到,只是一次错过,便生出后来诸多过错。
“你救了本宫,本宫就以身相许,让你当太子妃可好?”
“君染谢过太子垂青,只是……我已经有了意中人。”
“他是何人?”
“他叫言生,不过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少年侠客。”莫君染认识的太子一直彬彬有礼,她自然不认为他会因心有不甘而做出什么事来。
太子有派人去调查言生,始终一无所获,直到那天他在落暄言那儿看到一幅画,突然一切都明白了。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他终究也摆脱不了来自骨血里的阴狠,既然得不到,那谁也别好过。
落暄言想寻人,太子就派人拦截,只要他找不到莫君染,那落暄言就会一直替太子办事。
最终落暄言如太子所愿扳倒了莫家,之后太子就派人放消息给莫君染,让她以为落暄言是为求上位不择手段。
果然莫君染没有被儿女情长冲昏头脑,灭门之仇让她狠下心刺杀落暄言,没想到失败了。
没关系,一击不中他再加把火,他派人把莫君染软禁起来,放出消息说她被逼落悬崖,直到落暄言成婚之日,他才让人把她放出来。
他把这场婚宴声势造得盛世又庞大,就是为了把莫君染的仇恨情绪推到最高点,他要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可能!
现如今,是真的没可能了。
太子不知盯了她多久,终于缓缓溢出一句话:“他死了,你那一刀快准狠,他没受多大痛苦。”
太子说完,一直耐心等着莫君染的反应,等他察觉不对叫狱卒开门,莫君染已经把预先藏在嘴巴里的毒药咬破了。
太子大力摇晃她,她却怎么也没有反应,渐渐地,他也不动她了,只是瘫坐在一旁。
只是听到他的死讯,她竟连半刻都不能等吗?
耳边交错响起男女的声音,纷纷杂杂。
——太子殿下,君染祝你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太子妃。
——殿下,历城贪污案的证据资料我都整理好了,今晚您只管好生歇息。
他的眼中满是绝望与自嘲,“都走吧,你们都走吧,哈哈哈……”
幼年时出外狩猎,父皇对他说过的话突然窜入脑海里。
——帝王除了爱民,别的都要无情,懂么?
我懂了,父皇。
*
龙女庙挂满了祈愿花灯,庙祝还在赶紧收拾,突然有一男子推开庙门,他手提着一盏白纸花灯。
庙祝迎过去说:“施主,花灯会已于昨日结束了。”
“无妨,我不挂,花灯我就是买来玩玩。”男子瞧见挂着的排排花灯,笑了笑冲身后喊道:“师兄,还真像你说的,这里的花灯可多呢。”
庙祝看了看,原来随男子进来的还有一个男子,只是他像是生了什么病,面容过分苍白。
当时落暄言算得上是回天乏术,还好有老阁主给的药丸护住了落暄言心脉,那药丸是宋司风来参加婚宴时老阁主给的。
宋司风看到落暄言虽然仍是昏迷不醒,但是好歹保住了性命,才叫上秦奕准备去大牢里问清楚那新娘究竟是何人,结果那女子竟然自尽了。
宋司风把昏迷的落暄言带回了金芳阁,治疗了足足三个月他才苏醒。落暄言苏醒后,得知了莫君染的死讯,这一次,他没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倒是真真切切地哭了出来,宋司风就在那支离破碎的哭音里得知了那女子与师兄的纠葛。
落暄言慢慢走进来,他告诉庙祝,他想要看看几年前朋友留在这里的愿望。庙祝翻查了心愿簿,最终找到了那张心愿条。
宋司风凑过来,“师兄,是什么?她写的什么心愿?”
落暄言睨他一眼,宋司风就捂着眼睛往后退,等落暄言看完叫他,他才睁开眼随他一道离开。
君染写的什么呢?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
——只盼年年如今日,快意江湖与君同。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不是想吃西施虾仁吗?安城的最好吃。”
一提这菜名,宋司风就忍不住咽口水,“可安城是不是有点儿远了?”
“秦家在安城,你不是想和秦奕比剑吗?”
落暄言康复后身体底子已经变差,要想像以前那样和宋司风过招是万万不行的,倒是宋司风见识了秦奕的剑术后有了浓厚的兴趣。
“师兄,你老在说我,我看是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宋司风眼珠转了转。
落暄言笑笑,“对,我是想见见那个说我娶或不娶都在误她终身的人了。”
*
遥远的京城里,太子望着窗外的桃花树出神。
“殿下,为什么要放过他?”身后有人说道。
“留个和本宫感同身受的人也好。”说完,太子把窗户关上,“桃林本宫已经看腻了,种种其他的花吧。”
那人斟酌开口:“那……梨花可以吗?”
“随意。”反正只要不是桃花就行了。
“谨遵殿下旨意。”
来年春天,东宫开了满园的梨花,纯白一片,甚是好看,只是太子寝殿里的窗户再也没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