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袁一诗直接往医院里冲。“嘭”恰好与来门诊部取药的夏池笙撞了个满怀。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两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夏池笙站稳了脚刚想发火,就看见撞了自己的女生又急忙擦过自己朝住院部跑,“跑慢点,医院人多!”真是的,撞了人不会道歉吗?
夏池笙蹲下捡起刚才掉落的一打检验报告,恍然想起那不是安媛的室友吗?跑那么快不会是安媛又出事了吧?这上午才军训完下午就出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林遇?算了,还是不说。
夏池笙这么想着,却不知住院部的林遇已经撞到了来门诊部的安媛。
安媛站稳了脚看着林遇,四目相对。此时的林遇几乎忘了呼吸,很想扯一下嘴角,举一下手和眼前的女生打个招呼,但身体僵硬动不了。他该怎么开口?她会恨自己吗?她现在状态很清醒,自己又该怎么躲呢?
林遇怔怔的看着安媛,安媛先打破了诡异的宁静,“抱歉,你没事吧?”安媛看着林煜,这个男生长得很好看。但身上却是单薄的病号服,手里还拿着病历,安媛察觉到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疼吗?不,似乎麻木的。空洞吗?不,似乎很塞。安媛只知道,她撞到了这个陌生人,她不认识他。
林遇在听到安媛的话时,错愕的看着安媛,脚步后退了一步,他想象过无数次他们见面的场景,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陌生人。时间好像被放慢了,半晌,他才喃喃道“没事”。缓缓从安媛身旁经过,黑色风衣划过风声,留下淡淡的清香,那是仙人球身上才会有的气味,很淡,但是很好闻。
那一瞬间,安媛觉得时间被静止了,黑色风衣袖子就在手边,好想抓住。有些事情,你忘了,但你的身体或许还替你记着。若林遇此时能退后一步,就可以看见安媛呆愣愣的脸上全是泪水。
黑色的风衣终究还是远去了,安媛转身,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孤独的往人群中走去。视线已经模糊,下意识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皱眉骂了一句“莫名其妙,神经病?又不认识,哭什么?”
安媛只当是自己对林遇同情心泛滥,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就好像一个失了魂的林妹妹,可爱的脸庞布满泪水,眼神呆滞空洞,眉宇间夹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给你。”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递了张纸给安媛。
安媛道了谢接过纸就跑,脸通红。没有看清楚那个医生的脸,那是医院心脏内科的实习医生许临。
安媛前往门诊楼,她并没有太在意许临,她在意的是那个仙人球带来的清香味。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会喜欢仙人球的味道,很淡,但是很好闻。隐隐约约好像记得自己养过不少仙人球吧,但是好像都送人了。刚才那个男生,安媛忘记了他的脸,只记得刚才有个男生。不过她脸盲,干嘛要记一个陌生人的脸。
安媛不知道,一个人的潜意识真的很厉害。
袁一诗见到安媛时只看见安媛的眼睛很红,只当安媛是因为担心严阿姨的。
夏池笙拎着一袋子药走近病房,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一路上对每一个擦身而过的护士姐姐都微笑一下。
推开门,就看见林遇坐在床边背对着他,在望着窗外的大榕树发呆。夏池笙随手把药丢到了床上,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他都能笑出花来,他有要事要说。
“刚才看见她了。”夏池笙还未开口,林遇率先开了口。
夏池笙明显察觉到病房温度很低,冷的彻骨,“你是说安媛?”
林遇没有答话,目光紧紧盯着床头的一盆仙人球,夏池笙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盆仙人球开花了,两朵淡淡的小黄花,在一堆的细刺里绽放。
“她,说什么了?”
“抱歉,你没事吧?”林遇抿了抿唇,握紧的手伸出食指轻轻抚摸小花朵。
“什么?”
林遇闭了闭眼,仰起头感受着阳光,双目紧闭,阳光洒在脸上。感受着暖意,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安媛冷漠的眼神。双唇一张一合,把事情说清楚。
“所以呢?她只是不想理你而已,怎么了?现在先不想她,我这有事要说,找到匹配心脏了。”
“嗯。”林遇扭头,看着夏池笙,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你难倒只是一个嗯?你不知道只要做了手术你就可能活下去了吗?”夏池笙开始恼怒,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活了?
“……”林遇收回手指,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抓着床板,脑袋耷拉着,没有情绪的脸上闪现出痛苦的神色。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活下去,活下去吗?曾经,他视她如珍宝,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个被抛弃的,而她犹如自己冰冷地窖里的一缕阳光,温暖,光亮。可是呢?终究是自己没有珍惜她,把她弄丢了,她还愿意看见自己吗?活下去,继续活在黑暗孤寂的人生里吗?
十九岁的少年清楚的知道,自己会是父母的软肋,会是父母的拖累。唯一愿意接纳自己的人,需要自己的那个女孩,也不再愿意见到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TM该不会是想说就算真的活下去了也没有意义了吧?失去了她就是失去了全世界?”夏池笙绕了几步,迈到林遇面前抓着林遇的肩膀晃了两下。
为什么就一个一二十岁的大男孩要把自己活这么累?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况且,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林遇?你难道不应该是去赔罪吗?你难道打算一死了之让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者说你打算逃避?没事,你死吧,我无所谓。还有,安媛在军训期间没少拒绝一堆烂桃花,现在也还是单身,我不介意多玩一个。”
“你TM再说一遍?”林遇噌得站起身揪住夏池笙的衣领,一只手握拳高高举起。他知道,不能打,不能动手。
“老子说玩一个也是玩,两个……”夏池笙说着,丝毫不在意林遇的情绪。“嘭——”的一声,林遇的拳头落到了夏池笙脸上,夏池笙侧过脸,被打的脸颊泛着血丝。继续大吼道:
“怎么?你不是想死吗?还有,你欠安媛的难道就这样逃之夭夭了吗?是的,你没有做错,可以在她看来不是,在她看来你是深深捅了她一刀的人。因为她在乎你,所以她恨你。林遇,在安媛的事情上你TM就是一个傻子!”
夏池笙虽正在气头上,说话已经没有次序了,但林遇还是懂了夏池笙的意思。松了手跌坐回床上,夏池笙后退几步顺着墙坐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轻轻点了点被打的脸,伸出拇指揩了把嘴角的血迹。奶奶的,不得不说这货下手真tn的狠!
夏池笙晃了晃脑袋,脑子已经嗡嗡作响,迫使自己强行保持清醒,
“你也就跟我这撒气了,她那样对你你能怪谁?你无辜,但她比你更无辜,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花开就几年,而你呢?却是那个摘花的人,呵,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遇到你这个混蛋是吗?”
夏池笙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林遇,“一个例子,如果她是你的良人,那你想想你当年干的事她怎么原谅你?她今天又该怎么做?
如果她不是你的良人,她也不会在意你怎么对她,今天她甚至可以笑眯眯的跟你介绍她男朋友。
当年你没有错,她更没有错,而你却让她承受了本不属于她的痛苦。她难道不该恨你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时间让她自愈了,她已经把你忘记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所以,她今天之所以把我当陌生人,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见面?她恨我,她曾经把我当朋友?”
“昂”夏池笙瞥了眼林遇,不想多说什么。
林遇确实很容易开窍,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他真的可以试试吗?
“手术什么时候?”
夕阳西下,窗外的大榕树在随着风发出“砂砂”的声响,阳光穿过空隙趴在少年的脸上睡觉觉,各式的小虫子与各种小鸟儿开着它们的演唱会。视觉与听觉的享受,当然,如果没有某道声音的话:
“林遇!你TM还是不是人?小爷脸毁了啊!”
次日清晨,严阿姨悠悠转醒。
“妈!你醒啦?”
“严阿姨!你怎么样了?”
袁一诗与严简兮慌忙站起身,看着严阿姨。安媛站在角落里,背着阳光。
“阿姨醒了,我去叫医生。”安媛推了下眼镜,离开窗台。
“不用,丫头,你一夜没合眼吧?”严阿姨声音很虚弱,但尚清晰。
听见严阿姨的话,袁一诗才恍然发现早上醒的时候安媛就坐在窗台上了,安媛走路有点不太稳。昨天上午军训演习,下午又出事忙里忙外,一夜未眠,眼睛里密布了不少红血丝。
“没事,我不困。”安媛扯了扯嘴角微笑一下,从严阿姨床尾经过出了病房。
现在严阿姨醒了,她才开始渐渐恢复理智。昨天起,她的意识就开始迷离。
严阿姨看着关上的门,又看了看身边两个女孩,叹了口气,“唉~这丫头,懂事的让人心疼。”
安媛出了病房没有走几步,就被一个白色的身影叫住了。
“诶,你好啊,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呢?”许临很温和,有点自来熟,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双手握拳紧贴着裤中线,脸色明显的紧张,牵强的扯着嘴角用隐约发颤的声音发问,“你是?”
“啧,记性这么差啊?昨天递给你了一张纸的!想起来了吧?我叫许临,心脏内科的实习医生。有事可以找我帮忙的。”
许临推了下眼镜,低头看着女孩仰起的脸庞,好想捏。是附近中学的吗?初二还是初一?
“嗯,谢谢。我还有事,抱歉。”一如既往的冷淡,手心已经出了汗,打了招呼匆忙逃离。
真的,很不习惯和人打交道啊!脸皮太薄了,如果是向渊哥哥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吧?似乎已经习惯了,明明不喜欢,明明很害怕,还要强撑着自然。如果是向渊哥哥的话就很轻松了吧?可惜,......
安媛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叫了医生过来,简单叮嘱几句后病房回归一片宁静。安媛看着终于空荡的病房暗暗舒了口气,走上前来,“严阿姨已经醒了,一诗,你继续在这陪着阿姨,简兮跟我一起回去一趟,我做点饭然后送你去学校,可以吗?严阿姨也饿了吧?你们先订个外卖垫一垫,我过会给你们送饭过来?”
“媛媛,别太累。”
严阿姨闻声看着袁一诗正满眼担忧的望着安媛,附和着点了点头。
“好。”
安媛伸手牵着严简兮,简单说了几句就离开病房。半晌,袁一诗才恍然发现刚才安媛说“好”的时候好像笑了?
她看得出来,从昨天严阿姨出事,安媛就一直很奇怪,仿佛还没有从昨天的事情里回过神来。
严阿姨率先开口,“小诗,你觉得安媛怎么样?”
“啊?挺好的啊,嗯,怎么说呢。不看脸的话,她应该是那种很冷的,但是却很细心很温暖。不擅长说话,反正就是跟外表严重不符!不过,人很好,很成熟。但是,她好像总有很多秘密?”
严阿姨看着一诗细细评论者安媛,严阿姨对袁一诗虽然只认识两个月,但是当亲女儿对待的。这两个女孩,她打心底的喜欢。
“她真的太懂事,太成熟了。”严阿姨看着袁一诗,很平淡的声音。她心疼安媛,也欣慰袁一诗的成长。
袁一诗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安媛是什么样的人,她不太清楚,但她知道,安媛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