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S市济安医院七楼VIP病房里,一声喷嚏打破了宁静。
“怎么?冷吗?”旁边打游戏的男生抬起头问。
病房里开了空调,仅有26度,夏池笙却也担心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的人脸庞削瘦,面唇暗黄,没有丝毫血色,双目禁闭。眼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落下两把小扇子,中分头发有点偏长,下巴上冒出了些许青碴。
“没事,可能是她又想我了吧。”林遇躺在病床上慵懒的说。
“你他娘的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去追呀!天天念念叨叨,这幅鬼样子给谁看?”夏池笙听着林遇这语气就忍不住的爆粗口,“你能不能别跟我说什么给不了她幸福的话,恶心!她要是真的喜欢你那你现在这样就是在伤害她!你丫就是电视看多了想太多,跟你再怎么说你就不听,得,现在这样是不是又要骂我白痴?”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有,夏池笙也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每次都是林遇扭过头瞥他一眼骂一句“白痴”。
“……249。”林遇抿了抿唇,249,250都不如。
“你Y!”
“白痴”林遇轻轻吐出两个字索性又闭上眼。
“靠!小爷我不伺候你了!”夏池笙骂骂咧咧准备起身离去,又撇了撇嘴继续坐下打趣到“我可听阿姨说打探到你那娃娃亲女孩的消息了,那你到时候是娶还是不娶呢?阿姨可不好糊弄啊,你要不赶紧谈个女朋友就得听阿姨的娶沈阿姨的女儿喽!”说最后一句话时夏池笙口中的幸灾乐祸不言而喻。
“……”林遇不想答话,开什么玩笑?他有喜欢的人,那人就是他的命!怎么可能跟其他人谈恋爱?况且自己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嘛?
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也就他妈能整出那种事来。
“那你就这么耗着?我看你这辈子就吊死在那一棵树上吧!”
“甘之如饴!”这几个字几乎是林遇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干脆不再理夏池笙这玩意。
进了商场,安媛看着满目琳琅的衣服,再看看标价,一心想退回去,却被袁一诗拦着。当然,安媛变换的眼神也没有逃过商场店员狠辣的眼睛,虽然对安媛有些鄙夷,但又瞧见旁边袁一诗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不是她们能惹的人,反正有人能付钱就行。安媛一次次被推进试衣间一件件的换衣服。几番下来,袁一诗和店员都看出来,安媛身高162,身材标准,甚至有点发育过好,骨架比较小,活脱脱的衣架子。可她偏又好穿宽松点的,保守一些。店员员对安媛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本想推荐安媛一些少女心的可爱系裙子,但是安媛似乎偏好白色和蓝色,并且觉得穿裙子很不方便?到是与安媛的外貌很不符,明明外表清秀纯净,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性格却像三十来岁经验老到的经理……选的衣服也衬衣牛仔裤偏多。这些衣服哪里像十八岁少女选的,更多的到像是旁边店员或经理会买的,但就是硬生生让安媛穿成了十八岁的感觉。袁一诗狠狠的对安媛进行了改造,现在的安媛齐刘海,中长发微卷搭在肩上,铜色不规则眼镜架在有点塌的鼻梁上,白色衬衣半扎在蓝色牛仔裤腰里,棕色花纹式腰带,直筒裤的版型及至脚踝上一点,黑色高跟凉鞋,让安媛本就显小的外表添了些十八岁女生的成熟感。袁一诗也换了一件蓝条纹不规则衬衣搭配白色T恤打底,下面是一条白色雪纺长裙。袁一诗很满意现在的打扮,许是换了衣服,安媛也不再那么局促。
但两个女生也不由得感慨,十八岁太难了,十八岁是一个女生最美的年纪,但仅仅只是穿着打扮就很困难,安媛尚好,本来很成熟的衣服却被她刚好穿出了十八岁的少女感。但袁一诗虽是性格年幼了点,但也仅是相比安媛,外表正符合十八岁女生的外貌,衣服不能可爱了也不能成熟了,实在困难。
两个女生的友情很简单,并没有所谓的各怀心思,只是互相欣赏,亦或是真心相待即可。
捯饬半天,两人最终因为考虑到还要买菜,并没有买太多。两个姑娘也终于在七点半以前拎着大包小包的各式包装袋回了住宅。安媛尚且因为从小就习惯了没什么痛感,但袁一诗也仅仅只是拎了两斤水果,手指就与安媛一样勒出一条条红印,有红再变白。
安媛缓了缓劲,整理着买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将沙发上“葛优躺”的袁一诗拖到了冰箱旁边,悉数教着袁一诗这些东西怎么放“肉食要放冷冻,蔬菜水果要看情况放冷藏。这点记住了吗?”
“啊啊,怎么这么麻烦?随便放不可以吗?”
“不行,就比如说鱼肉,就要单独放,不能和其他肉放一块,避免串味了。苹果和香蕉不能放一起,会催熟,当然,这两样也是不需要放冰箱的。土豆和大白菜也不用放冰箱。”安媛很耐心的教着。
“可是这不是有你嘛?我干嘛要学?”袁一诗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甚至她父亲可能也不知道这些,以前母亲去世前有母亲做这些,母亲去世后有保姆做,哪里需要她?
“那如果哪天我不在呢?”安媛好脾气的问道,她也看出来,袁一诗有些被娇宠惯了,在生活力上是明显不如常人的。
虽然袁一诗很想反驳安媛的假设,半天的相处已经使她开始信任并依赖安媛,安媛这个假设让她忽然有点恐慌,但想想两人统共也就只认识半天而已,只得讪讪的“哦”了一声便不在多说什么。
袁一诗接下来也确实有很认真的听,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有人伺候的大小姐了。曾经,她可以说一不二,说了什么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她可以骄傲放纵,她也可以嚣张跋扈,可现在对比安媛,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也该,担心一下柴米油盐,也该学着与人相处,也需要放下架子,需要离开温室了。现在这样被安媛照顾着,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与年幼时妈妈的温暖不同,这是陌生人的温暖,却又与吴妈的照顾不同,这是出自本意的真心。
想了想,袁一诗趁着安媛做饭的空档出去买了两件啤酒,毕竟两件免小费。以前这小小的路费她不在乎,可看到安媛熟练的在市场判断着什么菜该什么价,价高时还憋着胀红的脸和人讨价还价的样子就让她开始在乎这点“小钱”。
随即,安媛也把一道道菜端上桌了“尝尝味道怎么样,竹笋炒肉因为季节原因,有点变味应该。”安媛对这些菜实在没有多大自信,毕竟很多调料都还没买,但袁一诗到是恰恰相反,毕竟她是亲眼看见安媛买的油盐酱醋各种调料。
“放心,我相信你!喝点酒吧?庆祝我们同居第一天!”袁一诗从旁边拎出两瓶啤酒来。
“好啊!”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啤酒安媛的味觉有些蠢蠢欲动,以前在家不敢喝酒,也滴酒未沾不觉得什么,但现在看,似乎酒对她有某种魔力啊!“不过,要叫上隔壁严阿姨她们一家吗?”
“算了吧,明天包点包子给他们送去会更合适一点。”
“好。”
“媛媛,你在晃!”酒过三巡,醉醺醺的女孩打着酒嗝没了理智。
但是安媛却神智清醒,喝了和没喝一样,也顶多有点脸红。
“没有,你喝多了。”
“不!你胡说!嗝~你,胡说!嘻嘻嘻~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啊,为什么啊?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告诉你让你来照顾我的?不然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安媛揉了揉额角,在踌躇着要不要把袁一诗弄去睡觉,这姑娘已经神志不清了。刚起身却又被袁一诗指着喊到“坐下!谁让你起来的?继续喝,坐下!”
“一诗,你喝多了?我扶你去睡觉。”袁一诗又举起一瓶一边指着安媛不让她动,一边竖着往嘴里灌。
“我要喝!你不许拦我,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你凭什么管我啊?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爸都不要我了你还管我干嘛?嘿嘿,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想要我的钱,是真的想跟我做朋友,谢谢你,媛媛。”
“……别喝了。”猝不及防的告白让安媛手足无措,最终还是不管袁一诗直接起身抓过她的酒瓶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油腻。
袁一诗静静地看着安媛,泪水落在安媛的手上。安媛感受到灼热的泪水,看着袁一诗的泪眼,“一诗,听话好吗?你喝多了,我扶你上去。”
“嗯,好~!”袁一诗说完便如一滩烂泥般赖在了安媛身上,安媛想了想干脆打横把袁一诗抱了起来,一步步上楼。
“一诗,不是我对你好,反而是你对我很好。谢谢你。”
但是安媛认为,现在的她只是一只丑小鸭,袁一诗却如天鹅般优雅,可袁一诗愿意接纳她,她很感激。
好不容易安顿了袁一诗,安媛看着餐桌上的垃圾有些愣神。两件酒,她们俩喝了刚好一件,其中安媛还喝的比较猛,自然是比袁一诗多的,那自己的酒量未免太好了吧?
安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清晰,直接将另外一件酒掂上了她的卧室,又凭着记忆,在一个盒子里抽出了一包烟。
夜风吹着阳台的窗帘,是白色纱质的,一下一下从安媛头顶佛过,清冷的月光撒满房间。安媛正坐在阳台与卧室的交接处,旁边满地的啤酒瓶还有烟灰烟头。两腿一弯一直的倚着墙坐着,一手握着半瓶啤酒,一手中还夹着烟冒出点点火星。安媛仰着头,薄唇一张一合,一下下的吐着眼圈,发丝凌乱,眼神呆滞。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
,亦或是,现在的她才是清醒的她?
好像有个男生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媛媛”
“媛媛,S大,相信你一定可以考过去的!”
“媛媛?我,喜欢你。”
“傻丫头,这么简单的题又不会了?”
“放心,我信你!”
“媛媛,媛媛?”熟悉的男音已经变成了女声,安媛被迫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袁一诗。
看着安媛的眼睛,布满血丝,从刚睁眼的闪着亮光骤变成没有任何的生机,呆滞空洞的绝望。
袁一诗没有见过这样的安媛,从昨天刚开始见面到刚才以前,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一直戴着眼镜也没有看见眼里像刚才那一瞬间的绝望。
早上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想起昨晚本来是好好的喝酒,但自己醉酒不断片,自然都是记得的。想想准备过来看一下安媛,却看见安媛坐在阳台门梁处,依旧是昨天的衬衣牛仔裤,赤着脚坐在那里,枕着右手压在膝盖上,头发垂下掩住了脸,许是睡着了。可是走近房间就闻见一股烟味,靠近才看见,她一个人又干了24瓶啤酒,还有一包烟。
袁一诗怎么也无法想象安媛会抽烟,并非反对女生抽烟,但是如果是安媛,实在难以置信。她的眼睛纯粹而又干净,可刚才那一瞬间,浑浊无光,充满绝望。
“媛媛!”见安媛的神色不对,袁一诗又叫了一遍。
终于把安媛叫回了神,却发现安媛的神态更不对了。
安媛刚动了下已经麻木的身子,就看见自己手上的烟头,仿佛是看见瘟疫一样急忙甩掉。身子也自然的侧向旁边,背对着袁一诗半趴在地上,只见地上满地酒瓶,还有一堆烟头。
安媛突然受惊吓般,蹲在墙边,抱着膝盖哆嗦着。
袁一诗也被安媛这举动吓了一跳,却听见安媛在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袁一诗急忙蹲下,安抚着安媛,在安媛背上轻拍着,“媛媛,媛媛,怎么了?没事,你说出来,我信你。”
听见“我信你”三个字眼,安媛缓缓抬起头,眼里充满泪光。“向渊哥哥,你愿意相信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声音越来越小,安媛渐渐缓了下来,又睡着了,但袁一诗更觉得像晕过去,不过看见安媛安静的脸庞,轻轻的打着小呼噜袁一诗也算相信安媛是睡着了。
袁一诗背不动安媛,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安媛拖到床上,盖好被子。看了看地上的烟头,袁一诗小心翼翼的拿过扫帚学着昨天安媛的样子,一点点把烟灰烟头弄干净,啤酒瓶留在了原地。安媛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显然是神志不清才会对着她喊“向渊哥哥”。不过这个向渊哥哥是谁?算了,还是别问的好。
袁一诗又开了窗户,在房间喷了点空气清新剂才掩盖住烟味。
她看得出来,安媛刚才明显神志不清,那还是不要记得的好。
看着睡梦里的安媛,袁一诗揉了揉饿扁的肚子,好饿……
当安媛醒时阳光刺眼,感受到胸口的重量才发现袁一诗居然趴自己旁边睡着了。
安媛揉了揉额头,轻手轻脚的起身到阳台上翻找着什么东西。她太害怕梦里那个自己,她梦见自己还穿着校服,独自坐在一个幽黑的巷子里,浑身血迹,发丝凌乱。嘴角一块黑红的血痂依然在留着血,自己的身边满是酒瓶和烟头烟盒,手上还夹着一支。抬起头,没有的眼镜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生气,布满血丝。眼神虽然迷离,但更多的是黑暗,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带着狠戾,好像可以随时吞噬了旁人。
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安媛不敢相信那样的女生会是自己。去书桌找出眼镜戴上,继续在啤酒瓶堆里找着烟灰。
找了很久才起身离开,去洗澡换掉浑身酒臭的衣服,却在衣服上闻到了烟味。但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那不过是梦罢了,向渊哥哥是一场梦,割腕是一场梦,抽烟不也是一场梦嘛?
她这么乖的女生,哪里会抽烟呢?许是昨天什么时候蹭上的味吧?
可笑的笑了下自己,真的是现实与梦境分不清了吗?明明是梦,却要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上面,哪有什么向渊哥哥,一直以来,不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