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舒翎天的生辰,今天也是王昊霖的死期,台上的戏已经被叫停了,客人们也被遣散回家,明天这事铁定上新闻的头条。
“大师兄?”马车上,小六看严明脸色不好,关心道,“你怎么了?”
“在想我以后怎么办。”
“以后?”小六恍然大悟,“原来大师兄是在担心以后可能要改唱生了。”
“嗯……”严明回答的心不在焉。
……
周治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水从四周涌入他的口鼻,随着咔吱吱的滚轮声音,他被从水中吊了上来。
舒旻良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她手里敲打着节奏,冷漠的看着被绑在木椅上疯狂咳嗽的周治。
“你认不认罪?”
“我认罪你就能放过我?”
“不能。毕竟您可是杀了我副官还利用我这么长时间,我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就放过你?”
“也是,不过栽在你手上我认了。”
舒旻良慢慢起身,走到周治面前,抬起他的头,“不是我手上,而是我家昊霖手上。”
“随便你怎么说。”
“周局长还是不肯认罪!把他放下去,让他在水里好好清醒清醒。”她冷冰冰的看着周治,吩咐道。
……
“哥哥,老周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这一定都是被人陷害的!”
面对这样的妹妹,孙仲翰很无奈,他只得安抚道,“这证据确凿,哥哥也没办法啊。”
“我不管,哥哥不是大总统吗?能不能免了老周的刑法啊。”
孙仲翰的脸色很快就沉了下来,他厉声呵斥道,“正因为我是大总统我才这样做!难道你要因为一个外人跟哥哥闹翻天了不成?”
“说得好!”
“舒大帅,您来了。”
舒旻良缓步走来,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我来的还挺巧,正好听到了总统先生的感人发言。”
“那里,这……”
还没等孙仲翰客套几句,孙仲夏先耐不住性子朝她叫道,“你把我们家老周怎么了?”
“仲夏!”话毕,他又笑道,“不好意思,仲夏她性子急,请多包涵。”
“没事,舒某正巧也想和二位汇报一下。”说道这里,她特意顿了顿,扫过这兄妹二人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周治他全招了。”
孙仲夏跟疯了一样大吼,“你放屁!我们老周!”
站在她身边的孙仲翰忍不住了,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孙仲夏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她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喃喃,“哥哥,你打我?”
“夏夏……哥哥……”
话音刚落,孙仲夏就捂着脸冲出房间,偌大的房间只留下孙仲翰和舒旻良两人。
“抱歉,让舒大帅见笑了。”
“不打紧。她走了反而更方便。”她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上一口,“咱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
“自然是……关于周局长的事情了。”
“哦?”
舒旻良大大咧咧地瘫在沙发中,看着对面的孙仲翰,“您知道我此次上京的来意吗?”
“有所耳闻。”
“鸦片可不是个好东西啊,孙总统。”舒旻良嗤笑着,她摁灭了手上的烟。
“对啊,要不然大清也不会亡了。”
“对!您说得对!可是吧……我发现周局长他……可是私自在贩卖鸦片呢……”舒旻良故意拖长了声音,一脸为难的看着孙仲翰,“您说这该如何是好啊?这要是林则徐先生还在世,就像周局长这样,可是要,就,地,正,法,的。”
呵,这小子倒是会给我上眼药。孙仲翰推了推眼镜,说道,“那是自然,不过按照现在的法律,要有证据才能定他的罪。”
“这您都不用担心,昊霖都帮我安排好了。”
咔嗒一声,门被打开了,王冕抱着一叠文件跑了进来。“大帅,这是父亲要我交给您的。”
“你给总统先生看看吧。”
“是。”王冕将怀里的资料递给孙仲翰,“总统先生,这是周局长贩卖鸦片的证据,请您过目。”
孙仲翰看了一眼这装着资料的袋子,还是没有把它打开。
“怎么?总统先生这是不信我这证据?”舒旻良说道。
“不是不信,是太信了。”孙仲翰揉揉鼻梁,“没想到王副官连这些东西都能挖出来,我还以为……”
“昊霖他……无所不能。”只可惜是我连累了他,这后半句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呢。”孙仲翰起身就往出走,虽说心里万般的不愿意,但舒旻良还是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府。
“大帅……”王冕站在舒旻良身后,担忧地望着,他的手还拽着她的衣角,“以后我会代替父亲的。”
舒旻良拍拍他的头,说道,“不了,你才十一,再者说我不想让你步你父亲的后尘。”
“大帅……”
“等过些日子,你就跟你父亲一起回东北吧。”
“父亲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同意的。”王冕摇摇头,“大帅,我和父亲会一直陪着您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拜托柳先生将父亲的记忆与我的记忆融合在一起,这样好让我辅佐大帅。”
“你!”舒旻良脸色一沉,“是昊霖嘱咐你这么干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王冕朝舒旻良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响头,“求大帅把我留下来。”
“你这是……何苦?虽说王家世代追随舒家,可你是王家的独生子,在我身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我不能害了王家!”
王冕跪在地上,抬头望向舒旻良,“大帅不必担心,等王冕到了16就会马上为王家留下血脉。”
“你就这么确定这五年你能在我身边平安度过?”舒旻良蹲下来,与王冕保持平视,“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王冕知道自己与大帅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只要大帅能留下王冕,王冕保证在一年之内就能跟上大帅的步伐。”
“一年之约?”舒旻良思索了一会,“我可以答应你把你留在身边,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大帅请说。”
“我给你一年时间,但是这一年你必须在东北接受训练,一年之后要是你通过我的考验,你就可以留在我身边。”
“可是!”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舒旻良站起身,摸出一根烟点上,“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就死了做我副官的心吧。”
王冕思虑再三,终是答应下了。
“等到你父亲火化之后,你带着他的骨灰回去吧。”
夜晚,舒旻良吩咐人连夜将舒府上上下下华丽的装饰换下,挂在会客厅里那舒翎天最宝贝的画都被撤下换成了一个黑色的奠字,舒旻良破天荒地穿上了黑色西装,燕京里的达官贵人都很奇怪,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副官有必要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吗?
但是在舒旻良看来,有必要,因为这个世界上最懂最爱她的人已经死了……
舒旻良和王昊霖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但值得肯定的是他们之间的羁绊至深至纯,她爱王昊霖,王昊霖也爱她,但是这种爱并不是爱情,而是另一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感情……
夜晚,舒翎天看着呆坐在王昊霖棺材边的舒旻良,不由得有点担心。
“儿啊,要不要爹给你再寻一个副官?”
舒旻良摸了摸棺材里王昊霖的头发,头也不抬,“不用担心,我心情很平稳。”
“事实上完全不像你说的。”
“噢。”
随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突然舒旻良抽出一把小刀,这可把舒翎天吓得一机灵,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舒旻良就用刀割下王昊霖的一缕头发,再仔细地用黑色的棉绳绑上,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你总得给我留些什么作纪念吧。”舒旻良看着王昊霖喃喃道,“既然你都给我留纪念了,我也得回礼是不是?”
说着她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用同样的方式绑好,放在王昊霖的手里,“你看千万别弄丢了啊,不然我拿你是问。”
“哎呀,大帅您这是怎的了?”柳青澜摇着扇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爹,天儿也不早了,您赶紧回去歇息吧。”
这丫头,赶人的本领倒是越来越强了。舒翎天无奈地摇摇头,走了出去。
见人走了,柳青澜朝着舒旻良逼近,“大帅,您想不想再见见您的副官?”
“当真?”
“我可从来不诓人,而且……”柳青澜贴在舒旻良的耳朵边说,“我可是柳家人。”
舒旻良嗤笑一声,“出马仙?我可不怎么信这个。”
“眼见为实,对吗?”柳青澜猛得上前,一把掐住舒旻良的脖子。
冷,刺骨的冷,这是她唯一从柳青澜手上感受到的,而且这股冷意还源源不断地被传输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让舒旻良很不舒服,于是她捏住柳青澜的手腕,想把那手从自己脖子上扯开,但费了半天劲也没成功。
“身为一个女子您的力量居然与一个力士不相上下,想必大帅您是经过了最严酷的训练了吧?”
舒旻良轻飘飘地朝他看过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青澜一顿,忽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不必跟我在这里装糊涂,我可不是常人,懂得东西自然也就比常人多很多。”他特意把最后一个多字拖了长音。
“啧嘶!”忽然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快速地放开了舒旻良的脖子,他转头冲着一处空地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真的杀了你的大帅。”
“演技挺好啊。”舒旻良活动活动脖子,不屑道。
“我可没有演戏,不然,你往那边看看?”柳青澜指着那片空地说。
舒旻良往柳青澜手指的方向看去,她呆住了,因为原本空无一人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正是王昊霖。
“昊……霖?”舒旻良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你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她上前想要拥抱他,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
“人鬼有别,你是碰不到他的。”柳青澜走到她旁边,“自然也是听不见他说的话的。”
“不过我会替他转述的。”
舒旻良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给你渡了一口阴气,接下来的七天你都可以看见阴间,不过副作用是你的身体会很累。”
“那么……”
在舒旻良开口之前柳青澜就先警示,“阴气这东西要是摄入多了就会死,况且他死后是要去地府投胎不能在阳间停留太久。”
这时王昊霖张口说了些什么,舒旻良听不见只好转头看向柳青澜,“昊霖说了什么?”
“他说‘大帅实在抱歉,不能陪你到死了。’还说有个东西希望你能收下,他放在了自己卧房的镜子后面,至于是什么东西他可没跟我说。”柳青澜啪的一下收起扇子,笑眯眯地看着舒旻良,“不如去看看?说不准是什么宝贝。”
“好……”
……
走在去往卧室的长廊上,舒旻良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似得,迈得每一步都很费劲,王昊霖看着身体格外难受的舒旻良,想去扶,但是他的情况实在是……
“这就是王副官的房间?看起来不错啊。”
那是一面嵌在墙里的镜子,舒旻良摸向镜子四周装饰用的花边,对准一处地方用力按下去,咔嗒一声,镜子弹开,里面放着一个保险箱。
“他说密码是……”
“是0330。”
“看来三月三十是你的生辰吧。”柳青澜朝身边那个已是鬼魂的王昊霖看去,“还真是主仆情深。”
“我和他不是主仆……”舒旻良利索地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我和他是……家人。”
“家人?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可以为我出生入死的家人,只可惜……”柳青澜捻起一根掉落在他衣袖上的头发,随便丢了出去,“柳家强者至上,感情自然是淡薄的不行。”
舒旻良不做声,只是慢慢地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玉石挂坠。
“这挂坠看着可不便宜,怎么着都得值几十条大黄鱼吧?”(注:黄鱼是金条的意思~)
柳青澜眯起眼睛,“不介意我看看吧?”
舒旻良将盒子递给他,柳青澜从盒子里拿起那坠子,忽然冷笑一声,“王副官,你这是从哪里搞到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柳青澜点点头。
舒旻良听不到王昊霖的话,就问到,“昊霖说了什么?”
“你可知这坠子是什么东西?”
“……”
柳青澜笑笑,伸手给舒旻良带上这个坠子,“这坠子里可住着一个千年大妖的元神,只要你戴上它,这里面的元神就归你所用。”
舒旻良抚上那坠子,紧接着柳青澜继续说,“啊!瞧我这脑子,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东西,这坠子需要滴血认主。”
舒旻良按照柳青澜的指示,用受伤的手握住那坠子,血液又一次染红了她的白手套,翠绿的玉石在血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诡异,它在吸食她的血液,等它吸饱了血之后,那玉石的深处竟然透着一丝血色。
“看来这老东西还挺喜欢你的,这么轻易就认你为主了,以后想要吩咐他做事,就在睡前把那坠子压在枕头底下,在梦里他会和你见面的。”柳青澜打趣道,“我把事情办完了也该走了,对了王副官我也带走了,想见他就来百花楼吧。”
说罢,柳青澜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舒旻良摸着那坠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