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一声，觉得气氛有些怪，风眼婆婆让人盛了一碗粥端上来，我虽然一肚子纳闷，可此时又问不出来什么，只好坐下来吃。不过能感觉到，与昨夜相比，风眼婆婆态度和蔼了很多，对我也是嘘寒问暖。
我哪有胃口吃饭，草草吃了一些风眼婆婆道：“你们收拾收拾碗筷都下去吧，我和小吴说几句话。”
助手把东西收拾下去，腾出了空荡荡的堂屋给我们。
风眼婆婆摸索着拿出烟袋锅，我赶紧伺候着，用火彩点燃烟袋锅，她吧嗒吧嗒抽起来，好半天才道：“你把你的事说说，身上的阴神是怎么回事？”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阴神是什么意思，把从老爷子那里听来的关于我出生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风眼婆婆听得非常仔细，点点头：“果然如此，真是天意弄人。那我也告诉你，我的事。”
我正襟危坐，表示洗耳恭听。
风眼婆婆抽了两口烟：“我是今年年初立堂的，我供奉的老仙儿是个野仙，也是个妖精，你们已经见过，就是黄大仙儿。它的名字叫黄小琥，正是当年你爸爸害死的那只黄老仙儿的儿子。”
“什么？！”我大吃一惊。
风眼婆婆摆摆手，示意我稍安勿躁：“说起来都是天意。你父亲害死它爹，它爹怨气难消，阴魂不散，又窜在了你的身上。你身上的邪毒从小就带着，能熬到现在实属不易，你的气运和身体都已经透支得相当厉害，继续这么下去，估计这几年活头了。”
我听的如坠冰窟。
风眼婆婆继续说：“你如果就这么死了，这份因果恐怕还会跟着你轮回转世，到下辈子你也不会清净，什么时候洗脱了黄家老仙儿的怨念什么时候算。”
我苦笑：“本来没我的事啊，是我那个没见过的爹干的好事，我那时候还是个婴儿，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这笔账能算到我头上？坑儿子吗？”
风眼婆婆摇摇头：“跟我说没用，我又不是你爹，命运之事冥冥中自有定数。现在阴神就缠在你身上，窜进七经八脉，等深入骨髓，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风眼婆婆这番话其实个老中医说的差不多，我毫不怀疑，因为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风眼婆婆说道：“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
我赶紧道：“请婆婆指条生路。”
风婆婆吧嗒抽了口烟，悠悠说：“我老了，每次给别人看事，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现如今是在勉力支撑。这一行我终归干不了太久了，黄小琥和我商量过，我也同意了，我打算让你接我的堂子。”
我一听就傻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也立堂口搬杆子？”
风婆婆道：“你知道为什么世上修炼有成的精怪会选择找恩主出马吗？”
我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风婆婆说：但凡有灵之物，都以修仙长生为目的。他们在深山密林避世，修炼内丹，吸取天地之灵气，经过千百年的修炼，才能有所小成，或化成人形。但是想要进一步提升修为境界，还要有做善事积功德受香火来提升道行，出马办事的目的在于积累功德享受香火供奉让道行得到升华，继而等到功德圆满便可飞升天界，纳入仙籍。”
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风婆婆说：“你身上的黄老仙儿阴神本来生前修行接近圆满，不久飞升，后来出了你父亲这么一档子事，导致它前功尽弃，数百年修行化为乌有。换成你，你能愿意？怨气大了去了。而如今首要大事，就是化解它的怨念。你和黄小琥出马，既能积累功德福报，也能让黄老仙儿的儿子继承其父遗愿，化解其父怨念，这乃是万全之策。”她顿了顿说：“小吴，我能看出来你本质不凡，是带着因果轮回转世。却因为种种阻碍，至今还没有开悟，而且气运阴德消损殆尽，在不出马看事积累福德气运，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半天没言语，想了想说：“这事太大，我想和家里商量商量。”
“也好。”风婆婆道：“那你回去吧，尽快做个决定。”
我心绪杂乱从风婆婆家里出来，到了乔财主家，约上了张胖子，胖子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有细说，只是把风婆婆让我出马的事说了一遍。
张胖子半天没说话，想了想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们是朋友，我没必要瞒着他，便说道：“其实从我个人来讲，我不希望立堂口搬杆子，我的心里总有道槛，觉得就这么同意了好像是被人利用了一样。再一个，我真的没有什么兴趣。”
“可是你不出马，身上的邪毒怎么办？”张胖子问。
我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
“干脆你也出来搬杆子算了，”张胖子道：“我以后也是要继承家里的堂口，咱们两兄弟一起干，双剑合璧，这多好。”
“这件事太大，我要问问爷爷的意思。”我说。
肖尼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的事也水落石出。林地的狐狸精跟我说，掌堂大教主在李家沟。这句话确实应验了，看样子指的就是黄小琥。
我对老黄家有点不太感冒，在老一辈的恩怨里，难道惨死的那位老黄皮子就没错吗？它蛊惑我爹赌博，然后还要拿儿子抵账，说来说去，怎么看都像是妖孽所为。现在它又阴魂不散，缠上了我，难道我就得向它低头，去帮黄小琥积累什么功德，助它升仙？
姥姥的。
说来说去，我就像工具傀儡一样。我并不怕死，心中生出一股戾气，暗暗想你这个老黄皮子到现在还缠着我，那我就好好陪你玩玩，反正打不了同归于尽的事。你把我弄死了，你也魂飞魄散，看咱俩谁够横！
坐车回到村里，我径直回家找到老爷子，把这个事说了一遍。爷爷到是很平静，没强迫我做任何决定，反而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告诉他没想好。
老爷子叹口气：“小三，这里的种种事情实在是说不清楚，不过爷爷我总有种感觉，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其实未来已经定好了，咱们都在这无形的命运之中。”
我来了倔脾气，你们叫我出堂我偏不遂了你们的愿，死了拉到。我恨死了身体里的老黄皮子，索性不去想出马的事。
过了几天，感觉身体恢复的还可以，就想着回林场去。我做好了决定，就这么着吧，熬到哪天算哪天。
爷爷看我心意已定，没有多说什么，帮我收拾行李。就在这个时候，风婆婆给我来了电话，婆婆在电话里问我做好决定了吗，是否继承她的堂口。如果做了决定，要赶紧去她那里，有许多准备工作需要做。
我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吭吭哧哧吞吞吐吐。
风婆婆不高兴：“小吴，是男人就直接了当一些，你是不是不想出马？”
我“嗯”了一声。
“砰”，风婆婆这个把电话挂了。我耸肩，这老北鼻也是个火爆脾气。
正打包的时候，张胖子急匆匆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老吴，快跟我去看看。”我爷爷一愣还以为叫他呢。
“怎么了？”我问。
张胖子道：“王二彪带着两个男的进了丽丽姐的家。”
我爷爷听到这话，忙停下手里的活。
王二彪是我们本村人，大概三十来岁吧，名声很臭。以前家里特别穷，他大概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走了，去哪了不知道，就知道他家生活水平开始一天一天的变化，月月都往家寄钱回来，他爹妈还有他弟弟都过得不错，家里没几年就盖起了小洋楼，弟弟也上了好学校。
村里人都暗地里说这小子肯定在外面没干好事。而后几年，村里有个打工的小青年过年回来探亲，喝酒的时候聊起来，说曾经在深圳的一家洗浴中心看到过他。两人还在一起交流一番。说这话的时候，这小青年满脸都是猥琐的笑。
王家大小子在南方拉皮条当鸭子！这件事在村里流传开，就跟炸了锅一样。众乡亲褒贬不一，有的骂他伤风败俗卖屁股，有的说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把真金白银揣进兜里才是本事。
后来王二彪衣锦还乡，穿的那个娘炮啊，回家的时候放了五千响的大鞭炮，还请了县里的二人转演员在村里唱了三天，那叫一个臭屁。不过也更加坐实了他从事特殊生意的谣言。
可人家根本不在乎，扭着屁股到县里上班去了，如今在一家叫春林细雨的洗浴中心当小头头，这工作有个别名叫拉皮条，听说平时也接男客的生意。所以王二彪得了个外号，叫二刈子。
这么个二刈子，现在带着两个男的去丽丽姐的家，我们都隐隐感觉不妙。
二刈子在我们村里名声级臭，顺风能臭几百里，他出现准没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