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瘸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一瘸一拐去狗窝里把看家护院的大狼狗牵出来。丽丽姐拦在他面前哭着说：“爹，别闹了，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朱瘸子劈头盖脸就是一嘴巴：“我养你们纯粹是作孽啊，儿子是个败家子，你这个当姐姐的看着孝顺，其实也是个白眼狼，想把我们老两口活活气死这是......”他气的直哆嗦：“翅膀硬了，就不要爹娘了！”
朱瘸子一脚踢开丽丽姐，牵着狗，提着锄头出来。
丽丽姐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朱瘸子的腿，对我们哭着喊：“快走啊！你们快走！”
我和张胖子实在没办法，只好无奈之下离开她们家。
我长叹口气：“怎么办啊？”
张胖子从小就受到他爷爷影响，加上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她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看待这类问题很有见解，他摇着大脑袋说：“恐怕这是丽丽姐的命数，逃不过去了。”
我看着他。
张胖子说：风眼婆婆说丽丽姐会大祸临头，我开始并不相信，觉得是危言耸听。可现在这么一看，到觉得或许是真的。你看看她爹简直像疯狗一样，就是不放丽丽姐走。这里固然有朱瘸子不懂人语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命中的劫数。恐怕这次的劫难不简单了。
“那怎么办，咱们得想想办法啊。”我急了。
张胖子叹口气：“只能等事情发生了再想对策，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还是先把精神病肖尼的事解决了再说。”
张胖子先去了李家沟，我到火车站把票退了，丽丽姐肯定是走不了，就算没他爹，他自己应该也不想走，估计是认命了。
等我退票回来已经是下午了，马不停蹄的赶到李家沟，回了乔财主的家。刚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全是人，男男女女都有，声音嘈杂，有的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张胖子坐在角落里，看到我，赶紧拉到身边，低声告诉我，这些人都是肖家的，今天驱鬼这么大的事，她们家有一头算一头全来了。
老肖家算是本地大户，要不然怎么和乔财主攀上交情，只是因为肖尼的事，最近这一年两家开始交恶，他们算是讹上乔财主了，现在来了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全都老乔负责。乔财主忙前忙后递茶递烟的伺候。
“这年头还真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我说道。
驱鬼仪式定在夜里十二点，现在到也不着急去风眼婆婆那里。正赶上饭点，肖家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乔财主人品算是不错，家里有钱，和镇上的头头脑脑关系不错，也算有势，有钱有势可没为富不仁，为人也很重情重义。他如果真就是不想管，肖家拿他也没有办法。可人家老乔可没半点推卸责任，养了肖尼将近一年。
乔财主从附近饭店订了几桌子硬菜，在后院招待肖家人，我和张胖子一桌，甩开腮帮子，颠起大槽牙，这顿造。酒足饭饱，杯盘撤下，又上了瓜子茶水点心，肖家的人在院里唠嗑，吐的满院子都是瓜子壳。
风眼婆婆的事肖家人都知道了，也知道肖尼的遭遇是跟一个叫小红的打工妹有关系，肖家几个老娘们咬牙切齿，说等抓住那个小婊子一定不会轻饶了他，害得他们家孩子这么惨。
眼瞅着到了夜里快十点。
众人不敢耽搁，一起出门，没有叫车，慢慢悠悠到了风眼婆婆的住所。敲门之后，还是那个秃顶男人，把大家引到院子里。
刚一进院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整个院子已经清场，没有闲杂人员。院子横七竖八拉着掉线，下面面悬挂着小灯泡，忽明忽暗的亮起来。
张胖子抬头看得非常入神，嘴里还喃喃自语，我低声问怎么了。
张胖子说：“小三儿，你不懂，这些灯泡排列的很有讲究。看着杂乱，纵横交错的，其实形成的是一个阵法。”
“真的假的？”我有点不信。
张胖子背着手：“我是干什么的，从小就跟老仙儿一起玩。爷爷那些破旧的古书我也都快翻烂了，听我的没错。这个老太太风眼婆婆不但有道行，还有师承呢”
风眼婆婆家里，那个秃顶男人是专管接待的，穿粉色睡衣的女人是管理日常事务的，他们分工细致，井然有序，是风眼婆婆的得力助手。
此刻，秃顶男人和中年女人正从屋里往院子里搬东西，让家属过来帮忙，都是纸扎物品，香烛之类的玩意儿。
还有一张供桌，需要四五个人抬着。我和张胖子没闲着，帮着收拾东西。
等布置好了，也快十一点了。今晚各位的冷，小风嗖嗖吹，电线上挂着的那些灯泡来回摇晃，人的影子都被拖拽得变了形状。满院子都是纸人香火。纸人扎的凑合，浅粉色底子，红色的小眼睛，个个神态诡异。
院子里的人本来还有说有笑，这时都都沉默下来，全都哆哆嗦嗦的，不知是天冷，还是吓得。
时辰还没到，只能干等着。冻得我来回搓手。张胖子缩着脖子，不断吸溜鼻涕，也冻得不轻。
这风眼婆婆还真是讲究，说十二点就十二点，一点都不带含糊的。大概到了十一点五十六分左右，正屋门开了，中年女人先走了出来，因为天太冷，他没再随意穿着睡衣，而是换了一身粉色棉袄，特别的扎眼。
她不是自己出来的，还带着肖尼。等肖尼一出来，肖家人就跟见了失散多年的野爹差不多，全都凑过去。肖尼的父母全都哭了，尤其是他娘，哭的泣不成声，想看看儿子怎么样。
粉色棉袄的女人分开他们：“我说各位都让让，你们孩子身上还附着一个小鬼儿，谁碰谁沾包。”
除了肖尼父母，其他人“呼啦”一下就散了，谁也不敢往跟前凑。
肖尼他母亲哭着说：“大妹子，你说我儿子这癔症能治好吗？”
中年女人也是老手了，迎来送往的经验丰富，说话让人舒服：“大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家女仙儿出手，绝对万无一失......”
“话不要说的太满了。”这时，从正屋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众人闻声看去，一个老妪穿着暗红色的寿衣，眼睛上扎着黑布条，缓步走出来。
院里灯光阴晦，满院都是纸人，此时出来这么一位，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弥陀那个佛，这老妪也太吓人了吧。寿衣是死人穿的，她偏偏这么穿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就跟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
中年女人过去搀扶她：”婆婆。”
风眼婆婆敲了她脑袋一下：“翠红啊翠红，我刚才就听见你胡说八道，驱鬼驱邪的事就算老天师来了，也不敢说一定万无一失，你怎么替我吹牛逼呢？”
名叫翠红的女人都快年过半百的岁数了，可在婆婆面前还像个小姑娘，嘻笑撒娇：“我这也是给家属们宽心嘛，再说婆婆的道行应该没问题。”
风眼婆婆没搭理她，翠红扶着她走到摆好的供桌法坛前。风眼婆婆侧着头，似乎在听院子里的声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吧。”
“和大家说一下，我马上开始做法驱鬼，请保持肃静，整个过程谁也不准说话。翠红，几点了？”她问。
“十二点整。”
风眼婆婆嘱咐说：“把功放打开。”
翠红和秃顶进到堂屋，搬出一个大功放，后面拖鞋电线。按动播放按钮，功放里传出一阵尼玛尼玛的诵经声，声音低沉，像是有很多和尚在念经。
肖尼跪在法坛前。风眼婆婆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铁器，敲起来。声音清脆却不悦耳，反而有些尖锐。她敲的很有节奏，配合着功放里的诵经声。
她的两个助手，秃顶和翠红，业务相当熟练，搬过来两个正常人大小的纸扎人，一左一右放在供桌的旁边。这两个纸人都套着黑色衣服，扣着黑帽子，脑袋一耷拉，大半夜的跟真人一模一样。
随着风眼婆婆的敲击声，肖尼有了反应，他跪在地上全身抖动，越来越剧烈，嘴里竟然出现小孩子的哭声：“呜呜......”哭声很悲伤。
肖尼的母亲在旁边心疼的不得了，要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风眼婆婆猛然抬起头，像是能看见她，哑着嗓子吼了一声：“谁让你过来了！滚回去！”
被风眼婆婆劈头盖脸呵斥两声，肖尼的母亲吓得一哆嗦，楞在当场不知所措。旁边有人赶紧把他拉到一旁，别妨碍了做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