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啊小姐姐们,”比起同在下路的伍乐怡,最先对这个击杀做出反应的是中路的男性车友,他忍不住在对局的公共语音交流频道开了腔,“这把等你们带躺了。”
陆心蕾皱了一下眉,并不是对讲话这件事本身敏感,在队友确实做的不错的时候发言夸奖有助于提高全队的士气,也是一个旨在带领团队走向胜利的人应该做的事,她不满意的是这个男生自作主张地透露了自己的性别——虽然己方的五个玩家中已经有60%知道了这个事实。
“漂亮啊蕾蕾。”伍乐怡的夸奖紧随其后,“我都不知道你能弹掉那个戳,本来我都已经不打算跟上了。”
“运气好罢了,再让我来一次我真的不一定能弹回去。”
这是实话,其实这一波操作也非常有阴差阳错的味道:恶魔巫师第一次回头S技能做假动作的时候陆心蕾操刀的敌法师那一个下意识的转身完全不是想到要打回马枪,她当时并没有学习二级的第二个技能,而是计划依据恶魔巫师的反应来判断二级是升级闪烁或者法术反制,在恶魔巫师第一个假动作的时候女孩本能的有些慌乱,并没有成功完成“学习技能后立即释放”的操作。
而在恶魔巫师确实丢出技能之后,陆心蕾已经稳住了阵脚,成功地开出法术反制反弹了控制和伤害。
如果让对方的玩家知道这些细节的话,可能要忍不住感叹一声“料想千层却未曾想对方一直在地面上”之类的话——这一次的击杀完全是他自作聪明的结果。
这一结果也会带来更严重的问题,中路的车友确实有资格分心来关注边路情况,他操刀的灰烬之灵在六级前本来也不算是全线强势的英雄,但是这局比赛中,在五分钟的时间点他已经压制了对方中单两个等级,升到六级的灰烬之灵手握大招拥有迅速击杀大部分状态不完全的同等级英雄的能力,对方也知道这一点,选择了直接遁入野区避其锋芒。
而在优势路,对方三号位位置上本来就不算非常熟练的人马在看到对方拿下一血之后更是任凭队友怎么点信号也不为所动,老老实实地呆在塔下等待兵线进塔,在如此舒畅的线上发育下,敌法师也在12分钟的时间拿出了狂战斧。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经济等级双领先的灰烬之灵做出了前期带节奏打架的装备将对方的英雄死死压在对方半区,而拿到狂战斧的敌法师也进入了自己的个人farm节奏,双方的人头数量以3:1的比例迅速攀升,而总经济情况则被拉开地更大。
等到大概35分钟时,觉得确实玩的差不多了的伍乐怡表示“快推吧”的时候,双方经济总量的实时差距已经来到了30000以上——在任何比赛中,这样的经济差距都足以为落后一方宣告死刑。低端简易模式匹配赛的路人班子自然也不会有顶尖职业队伍的韧性,在看到踏上己方高地的敌法师已经六神装齐备后,也就知趣地敲出GG认输告负。
“辛苦了。”
“两位小姐姐打得不错。”
在赛后频道客套性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莫名其妙就赢得胜利的两位路人没有什么表示就离开了比赛结算。
“yysy,确实打得不错”
来自伍乐怡拉上车来的那位同学的夸奖紧随其后:
“怡哥说要带一个新手,我还以为这把要负重训练,没想到怡哥的室友和怡哥一样靠谱”
“负重训练什么意思”伍乐怡把键盘敲得叮咣作响,“我告诉你我们寝室姑娘们都个顶个的天才,只要我稍微指点一下一个电脑游戏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您什么时候拉着室友组个队伍啊,不说打比赛,要是肯做下直播那肯定火的出圈”
陆心蕾大概地看了两眼之后就切出了小队的聊天界面,在彻底掌握这些人的关系全景之前,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其中的影响因素。在解决了大部分摆在面前的事之后,她现在只想继续点开下一局Dota。
对于固执的有些幼稚的女孩来说,总有些事是发生在她计划之外的,但是,像是曾经的男人所预计的一样,至少绝大部分的事情都在向乐观的方向发展。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也就刚才所说的那样,只要开始着手去解决,那些纠缠在一起的,问题的谜团总是会被找到头绪的。
当然,那个生活经验更丰富,堪称老练,甚至有些老好人的男人在其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到底哪一边才是梦?这个问题暂时没有必要去解答,或者说,构成现在的陆心蕾的两部分在这一问题上取得了同样的默契,虽然远远称不上泾渭分明。
如果一个并不致命的问题暂时无法得到很好的解决,那就暂时不要解决它,无论你感觉它到底有多么重要。
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隐患,也可能埋伏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一切终归都是要向前看的。
更何况Dota这款游戏上手之后确实有些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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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周末就伴随着类似事被刻在日历上,而比起陆心蕾开始玩游戏这件事更出乎寝室中其他人意料的是,这个女孩似乎已经上瘾了。
她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除了睡眠,上课和作业时间,几乎推掉了除社团例会之外的所有其他活动,空闲出的大量时间都坐在电脑前和屏幕之后的其他更多玩家们在Dota的三条兵线上尔虞我诈斗智斗勇。
陆心蕾的室友们已经熟悉了那个谨小慎微地对所有事保持最低程度兴趣的女孩,面对这样的变化突然有些难以适从。不过真实情况就是如此,而且本身说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些暗地里把这个早熟但带有稚气地固执着的女孩当做半个妹妹来关心的少女们也因她总算找到一个个人爱好而松了一口气。
何况以陆心蕾的性格,即便是她狂热地爱上了架子鼓演奏也不会在寝室里产生一点没有事先沟通过的杂音。
她唯有在确认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的时候才会主动地产生一些自己的声音,包括对游戏局势的评估:
“这波可以结束了,”女孩的声音很冷静,和面前屏幕中针锋相对的战况不尽相同,“中路可以直接上高,别冲太快,甩几个技能稍微留一下人就可以了。”
说游戏中的战况针锋相对其实并不非常可观,硬要打一个合适的比方的话,应该是刀俎鱼肉相对,这一局游戏刚刚进入10分钟的时候,陆心蕾操刀的育母蜘蛛就已经破掉了对方中路的两座外塔,反应迟钝的路人对手们这才察觉:中路的这个异形英雄已经是一个怪物了。
育母蜘蛛就是这样一个英雄,她的技能在能够创造大量的,可以被操作的小型蜘蛛的同时,也可以吐出能够使自己和自己控制的小只猪跨越地形的虫网。这两个技能赋予了她在面对一些缺乏范围伤害和位移的英雄时无与伦比的线上单杀能力,和在有一定等级之后令人恐惧的发育速度,在水平过硬的玩家手中甚至可以做到在操作本体和一部分小蜘蛛击杀对方线上英雄的同时,指挥另一部分小蜘蛛清理兵线旁的野怪。
虽然说作为少女的对Dota印象来源的那位前职业选手并不是一个顶尖的蜘蛛绝活玩家,但是在这种普通的底端匹配比赛中亮出招数杀穿对方也不是非常困难的事。
对手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为时已晚,陆心蕾非常功利地没有选择可以增加虫网数量的神杖来进一步发育,而是在出齐了战斗装备后直接购买了全新的黑皇杖——一个主动启动的道具,效果是让自己的英雄获得一段时间的魔法和技能免疫。虽然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免疫时间会随之降低,但一把全新的黑皇杖仍然意味着这个英雄在接下来随时可以获得10秒钟的天神下凡时间。
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已经足够做到任何事了。
时间来到19分钟,三件半大件在手的少女在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对方的装备和等级之后,给对方判了死刑。而事实和她的预想也没有丝毫偏差,BKB——黑皇杖的简称——第一波10秒钟的育母蜘蛛如同天神下凡切入战场,搭配着队友给到的及时控制率先击杀了对方威胁最大的流浪剑士,随后,陆心蕾甚至没有再去管其他那些缺乏AOE能力的英雄,把大小蜘蛛全部拉在一起摧毁了对方中路的高地塔和两座兵营。
“GG,基地”
对方也看出了双方水平的差距,虽然可能也怀揣着一定的实力,但是面对最后一手选出,毫无针对方法的蜘蛛精只能自认倒霉,放弃了抵抗。而陆心蕾也无视了寝室另一端少女“别推让我再杀一个人啊”的哀号,流水线作业一般地迅速摧毁了对方暴露的基地双子防御塔和主基地。
而在基地爆炸之后定格的画面上,周身透着寒气的女性法师已经几乎要把自己手中的法杖挥到面前敌人的头上了。
“蕾蕾你怎么这样啊——”在一分钟前就发出哀号的少女趴在了键盘上,“我就差一下就能把那个傻子敲死了,就不能等等我吗,你知道我在下路被他搞得有多么惨……”
“再等要迟到了。”陆心蕾摘下耳机抬起眼睛,游戏已经被她迅速关闭,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距离下一节课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下届大课要去阶梯教室,提早点起码不用在路上跑到喘成狗。”
“啊啊啊啊,”把脸埋在键盘上的伍乐怡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以她的性格这种可去可不去的大课是必然不出席的,但她也知道固执到几乎精神洁癖的少女不会愿意因为陪自己玩游戏就给自己的行状染上污点。
不过不抱怨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感觉和你一起玩Dota比输了还要不爽啊,”她依然保持着姿势转过脸来,回弹性能不错的键盘已经在她的脸上压出了几个印子,“虽然赢了,但是还是感觉和没玩游戏一样,你就不能迁就我这个菜鸟稍微赢得慢一点吗。”
“情况特殊,下次一定。”在伍乐怡的视线尽头,那个平心而论矮到会让人产生疑惑的女孩已经合上了电脑走向洗手间。
这确实也让她产生了不小的疑惑,不过并不是出于身高,事实上这个问题在这个星期里她已经问了好几次:“之前也没见你玩过游戏,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连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啊。”
“……”不知道因为在洗脸暂时无法回答,还是确实找不出很好的回答方式,陆心蕾暂时陷入了沉默,大概一分多钟后,她从洗手间走出的时候才用不是非常确定的语气回答,“可能因为我是个天才?”
“天才个鸡腿!”寝室的大姐半恼不恼地伸手在路过自己面前的女孩大腿上揉了一把。
而除了一声不知由何而起的叹息之外,被揩了油的女孩并没有更多的回应,只是在拎起书包走出寝室的时候回头向少女示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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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大体就是如此。
把无需多言的琐碎事按下的话,自从陆心蕾的那个错乱的梦醒来之后的大概一个星期还是比较乏善可陈的。无论是确实的生活,还是朝着她想要的那一方向的生活,一切都似乎按部就班。
学期初的课程不会有什么难点,也不会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作业,总而言之还是比较轻松的。不过就陆心蕾对自己的认知而言,在这个以划水难度极低而闻名的语言文学学方向的专业领域中,哪怕课程再难上两个档次也没什么可以称得上麻烦的。
而在游戏方面也无外乎如是,新创建的账号在能够进行天梯定位赛之前必须要进行50小时或者100局常规比赛的对局,这种纯粹堆积场数和时间的工夫着实也没有取巧的可能性——当然,直接在某些交易平台上买一个能够打天梯比赛的账号也未尝不可。
但这种可能性被少女的精神洁癖否定了,作为代价,她也必须兢兢业业地磨完这100局。
到现在为止,她为了尽快达成这一目标几乎不择手段,乃至不惜操刀诸如狗头人,巢虫领主和神灵武士这些以个人节奏为发力点,在路人局中几乎臭名昭著的英雄尽快结束比赛,虽然说来有些不齿,但如果无视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在高地上被骑脸的倒霉蛋的游戏体验,单纯就结果来看是可喜的:她在上个星期五至今不到七天的时间中已经完成了100局目标中的80多局,认真一下的话,在这个周末应该就可以正式开始天梯比赛。
说到底,Dota作为一款主打团队对抗的竞技类游戏,衡量玩家水平最直观的标准就是天梯赛的分数和段位,想要在这一领域站稳脚跟自然也就需要和预计的地位相匹配的分段,虽然在Dota比赛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高分低能的天梯型选手,但是整体来说,这个天梯分数和段位与玩家的水准是相吻合的。
也就是说,真的朝着在Dota职业赛场上搞出点名堂这个目标努力的话,第一步就是打出足够高的天梯段位。
按照习惯坐在大教室前两排的陆心蕾稍微伸展了一下身体,收回了走神地不算太远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