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这个村子中的一户人家的孩子,参加君心鉴后虽无缘内门,但也侥幸成为外门弟子,这对于你们来说或许不是什么,但对于我们这种小村庄出去的人来说,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我在所有人欢天喜地的欢送下前往君坎阁修炼,从那之后,我为君坎阁不断在外奔波,每次觉得撑不下去的是时候,我总会想起父母握着我的手,脸上那带着希望的表情。我十年未曾回乡,直到在君坎阁的第十年,家中父母托人辗转多次捎来一封书信,他们身体不济,希望我能回家照看他们一段时间。在君坎阁里面太长时间,一个又一个的仙人在我的眼前走过,我差点都快要忘记,凡人...是会衰老的。那时我才终于想起以前慈祥和蔼的父母那苍老的脸盆。十年前他们为了送我出来,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手我的手,三双手里包着的是家里全部积蓄。十年,真的太久了,我差点忘父亲因种地而佝偻的背部,母亲在夜晚缝补衣服时熬瞎的眼睛。
其实我也知道,我不是有天赋的那批人中的一个,我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外门弟子半点盼头都没有,但我就是...就是...我就是不甘心!我看着那封信,过往的记忆齐齐涌上心头..一夜无眠,我思虑良久,与其就这样回去,倒不如向师门申请了驻守当地的职位,如此不仅能照顾父母,也能帮衬回村里的父老乡亲。
后来,我回家照看父母不过一年,父母便因身体不济而去世,但在村中生活的一年让我感到无比的安详,我便决定终生在此处帮助村民安居乐业。镇上的人,都是彼此认识的啊,村西的猎户,村北的洛大妈,隔壁的葛大爷,每一家每一户,哪一个没有受过我或多或少的帮助?”男子说到这里牙齿紧咬着,太阳穴上一道道青筋暴起,整张脸气愤得充血。“每家每户!我不求回报的帮助每一个人,但他们呢!他们呢!我要过他们毫厘的回报吗!他们呢!”那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好像要把整颗心里面所有的愤懑与憎恨都吼出来。男子像发疯一样双手握着大刀不断对着四周胡乱挥舞着,好像那每一家每一户的面孔就出现在那里一样。
忽然,男子停了下来,愤怒的表情骤然褪去,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微笑:“还好,还好…是刑天大人让我看清了他们的本质。那日,刑天大人路过此地,这地方小,人口也不多,本不能得到刑天大人的赏识,但还好,这里与一处断壁绝渊相邻,犹豫这断壁绝渊的位置难以察觉,死于其内的过路人与野兽数不胜数,刑天大人偶然感应到其内后天煞气初成,故而才屈尊来到这个小镇子。
堕魔窟之人来到一个地方从来不藏着掖着,刑天大人大大方方的用煞气包围整座城市,我虽然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但我也是君坎阁的弟子,我立刻便让村中所有居民都躲于我家之中,一人持剑于门口处挡着。
但我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敌得过刑天大人?最终我被刑天大人死死的抓着咽喉,但这时,他看到了躲于我身后的村民们,他便在我耳边低语,时至今日,那副画面依旧历历在目,犹在眼前。”
“看来你在村中威望很高,你的村民都很敬重你吧?”
“你要干什么?他们只是些无辜的村民,你要杀便杀我一人,放了他们!”
“嗯..看来你也很看重他们,不如我同你打一个赌,只要你赌赢了,我不仅放了你,还会放了你的全部村民,如何?”
我听后当然不信,但我也害怕啊,我也不想死,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只能抓住这一个机会:“什么赌?”
“哈哈哈哈!我呆会会同你的好村民说,但凡有一个人胆敢出来救你的,我便会饶了你,只要在我掐死你之前,有一个人站出来,我就放了你们全部人,但是,要是没有人站出来,我就要活活把你折磨至死,但当然了,我还是会放了你的村民,如何?”
“好,我赌!”
刑天闻言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哈哈哈大笑,然后右手用力掐着我的咽喉,让我无法说话…那人说到这里,突然整个人跪了下去,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你们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受尽了非人的折磨,那我当时受到的折磨岂止是他们的千万倍。他们能死!那是他们走运!我当时想死都死不了,每一次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我终于要死的时候,他体内便会涌出许多煞气钻进我的体内,改造我的身体的同时也在修复着我的身体。
受尽折磨,这个词我第一次有如此真实的体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死了又活多少次,我费尽全力才把头转了过去,我无法发出声音,咽喉里发出嘶嘶的声响,眼神近乎哀求的看着他们,当时只要有一个人,有一个人站出来,我们就都能活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那些平日里受尽我恩惠的好村民,哈哈哈哈,好村民啊!他们都不敢站出来,只是死死的躲在房间里,我的房间里!甚至在看到我转过头去之后,他们还好像吓了一跳,好像我也变成了一个恶魔,堕魔窟的疯子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么可笑啊!那些平日里敬重我,爱戴我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我!哈…哈…哈…”
“之后,刑天大人将我抓至那处绝渊的谷底,在之后的十八天里,日日对我施以极刑,在我即将濒死的时候将谷底的后天煞气源源不断的灌注进我的身体里。日日夜夜,毫不停息,但我并不害怕,甚至感觉不到痛苦,我的身体的痛苦抵不上我心里深深的恨意!那些人躲在暗处的身影,每一个人的脸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村头的萧大娘,村尾的霍大爷,他们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十八天过后,我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我恳求刑天大人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刑天大人感念我意志坚定,便将一缕刑天之力注入我的身体,我瞬间吸收了谷底几乎所有的后天之煞,成就如今的修为,哈哈哈哈哈!苦苦修炼十年,抵不上那十八天!”
佰剑看着眼前这人歇斯里地的模样,人活着,心却死了,佰剑心里不禁勇气一股感伤,他看着旁边大坑里的尸体穿着大红色的衣袍,衣角仍有一点白色。这红衣竟然是用一个人的鲜血活活染红的。旁边的三具尸体全身赤裸,被倒挂绑在一根木桩之上,被一把钝得生锈的锯子硬生生割成两半。佰剑看着那些村民,突然想起在阴关中被火烧死的娘亲和被硬生生抛弃的老丈,那群人也是这样躲在黑暗中,眼神闪躲,一辈子躲在黑暗里面活着…
佰剑突然眼神坚定,两只眼睛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正视着那个人说道:“我们都有自己的决定,我也有自己的决定。我记得我自己的决定,我就必须贯彻到底。哪怕有再多的艰难险阻,哪怕路上发生了让我不断犹豫的事情,我记得我的决定,我不会绕弯,也不懂怎么绕弯,我只知道直直的往前面走去。不要让其他东西挡住你前进的步伐,也不要让其他东西充满你的身体让你忘记自己的本心,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你还记得你在村中生活的安宁吗?”
那人听完佰剑的话,脸色变化一下,似乎回忆起了在村中生活的日子,露出追忆的神色,又似乎回忆起一张张微笑着的脸孔,脸上露出幸福的光芒,又好像想起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突然整个人癫狂一般用刀把自己的头给砍掉了,鲜血不断从咽喉冒出,甚至喷出一长段的距离落到了佰剑他们的身前。佰剑他们都吓了一跳推开好几步,以为这人幡然醒悟,愧对邻里想要自杀。但这时,突然村中死去十八户人家的怨魂和怨恨凝结而成的煞气都齐齐向着那人的断裂的咽喉而去。
“不好!这是刑天之力!快拦住他!”泫沵这时喘着粗气赶到门口,一见这场景,连忙喝道。
只见那人头虽断开,但却毫无鲜血流出,那些黑色的怨魂与煞气都凝结在其头部,就像一条黑布一般把他的咽喉处绑住,然后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没有头部,周身煞气惊天,右手持刀的大汉虚影。
那虚影刚一出现,佰剑明显感觉到此人身上的煞气急速攀升。突然,视野里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佰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喝道:“小心!”
只见在门口的泫沵突然被撞飞了出去,整个人猛地撞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大树拦腰而断,泫沵整个人软到在树屑之中,一动不动。
佰剑见状忙向那个人冲去,他双手持匕首一个闪身,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向那个人撞去,那人转过身来应下佰剑这一击,刚想用力将佰剑弹出去。但佰剑却抢先一步,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出现在男子的周围,围着他不断的转圈,然后在某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向那人侧边划去,那人头虽已去,但全身却像长满了眼睛一般,无论佰剑从哪个角度袭击,都被他用大刀拦下。
这时,滈池也冲了过来,只见他这次转守为攻,在佰剑的匕首被拦住的刹那,他猛然对着那人一刺。那人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右手突然使出巨大的力气将佰剑弹了出去,然后整个身子转向滈池的方向,右手的大刀顺着身体一起滑动,就在即将碰到滈池的剑时右手青筋一根根暴起,力道之大将滈池连人带剑都扫得飞了出去。
佰剑弹地面上数次后翻才止住后退的趋势,持着黑色匕首的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但佰剑毫不停留飞快的向着滈池身后跑去,在滈池即将撞到一棵大树时终于赶上,一个闪身来到滈池身后,硬生生将他接了下来。
佰剑双手持黑色匕首,在滈池耳边说道:“先把泫沵怀里的药给他服下。”说完整个人又向那人冲去。滈池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再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气愤的将长剑插进剑鞘里,别过脸向泫沵冲去。
这时,佰剑刚刚突袭却又被弹到了一边,男子看都不看被弹飞的佰剑一眼,转身向泫沵他们跑去。佰剑见状在半空中便将腰肢佝偻到极致,在即将接触地面的刹那双脚抢先对着地面重重一弹,腰肢随之弹出发力,整个人像导弹一样往那个人背后弹去。
身后压迫其实让男子不敢马虎,他急忙转身,大刀高举对着佰剑狠狠劈了下来,身后刑天虚影随之大刀举起,也向佰剑劈来。兵器碰撞的刹那,一股凶猛的力道顺着黑色匕首向佰剑传来,但佰剑并不慌张,他眼中闪耀着冷静而沉着的光芒,在被弹出之前,右手抢先一步抓住男子的右手,以自己的支点疯狂的绕圈。男子这一下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佰剑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肉好像要脱落开来一样,骨头也好像要断裂开来。但佰剑的眼神却越发冷静,冷静得几乎漠然,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一般。
终于,佰剑眼神一亮,他控制的自己的身体在转圈的时候腰肢一扭,将所有旋转方向硬生生扭转往男子身上,右脚往此人身上狠狠踢去。那人见状立刻收大刀与头部,刀身稳稳挡住佰剑这一脚,左手抓住佰剑的脚让其不能逃脱。佰剑用力的挣脱,但手上力道更大,就好像要把佰剑的腿骨生生捏碎一样。
他抓着佰剑的脚将其举至空中猛烈的绕圈,迅猛的力道和强烈的离心让佰剑觉得脸皮一阵阵抽痛就在佰剑觉得视野中带着一丝血色的模糊时,男子毫不客气的将佰剑朝着着地面扔去。
佰剑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面上,还好佰剑强忍着眩晕,在落地之前腰肢一转,整个人在空中旋转起来,着地后不断向着远方滚去十几米才停下来作为缓冲,这才没有受到重伤,不断的旋转让佰剑头昏脑涨,眼前天旋地转,只能跪在地面上连站起来都没办法,过度充血的眼睛更是雪上加霜,但即便如此,佰剑的大脑依旧在不断的运转着了。这时,佰剑不知想到了什么,大声的喊道:“滈池小心背后!”
滈池刚将一颗丹药喂入泫沵嘴里,正要查看他的伤势,忽然,佰剑的喊声远远的传了过来,滈池都来不及思考,第一反应便是转身将长剑横于身前,几乎就在下一秒,一把大刀便重重落在剑刃之上,其上力道之大简直就像发疯的野牛一样。滈池根本扛他不下,但一想到背后便是泫沵,滈池根本不敢往后退,咬紧牙关,双脚都插进泥土里了,双手还依旧紧紧当然握住长剑硬生生接住这一击。
即便用尽了全力,滈池依旧只能硬生生看着长剑的剑刃刺入自己肩膀内,滈池咬紧着牙龈,他竟然不退反进,向前迈出一步,用骨头卡在不断前进的长剑上,双眼疯狂的看着不断下压的大刀,看那架势,即便是自断一臂也绝不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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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时,那人身后佰剑已经赶到。他从侧面对着那人狠狠一撞,男子被佰剑这么一撞重心不稳,摇晃着身子向侧面踏出一步。
压在身上的力气虽然消失,但滈池还是紧紧的握着剑,他看着佰剑忽然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软了下去倒在泫沵身旁,胸口一道大大的剑痕,鲜血汩汩的,不断从伤口流了出来。
佰剑看着眼前的一幕,泫沵整个人软在地上毫无知觉,身体呈怪异的姿态扭曲着,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而滈池身上干净的白袍早已被鲜血染红,长剑卡在肩膀里面,看起来好像镶嵌上面一样。
佰剑突然整个身形佝偻起来,即便蜷缩着身体但依旧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狼嚎,佰剑的头低下来的刹那紫罗兰颜色的瞳孔立刻转变变为赤红色,身后一只浑身毛色漆黑的巨狼的虚影幻化而出。巨狼全身的肌肉绷紧,牙齿紧咬着露出其内亮两排尖锐的牙齿,双眼同样一片赤红眼神残暴的望着刑天虚影。
佰剑身体里忽然钻出一片黑暗,但这黑暗像液体一样挪动着向着天空中飞去,这是一道又一道的魂体,它们环绕在佰剑的周身张牙舞爪的飞舞着向着天空中飞去,即使是在很远处的那些弟子看着几乎要贯绝天空的怨魂,无论是谁都面露惊色,一股滔天的凶煞之气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