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仿佛一下子胶住了,古雪静静坐在椅上,辛燕青站立门口,两人的耳旁都充斥了热烈的欢呼声,两人的中间是飘荡的白色热气,白色的热气,却不能让人有一定点的温暖。
过了许久,辛燕青慢慢走进来,一步一步,仿佛走得极其的费力,白瓷碗中的消食汤不停地晃动,洒落道托盘上,他用尽全力去克制着颤抖的双手,走到桌旁,把托盘放到古雪的面前,然后,慢慢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断钗。
钗头的莲花花瓣跌碎了,连同花心的桃心一起跌碎了,他慌忙四顾,把所有的碎片都收拢了,想要把碎片粘合起来,他十分的有耐心,找来胶水,干脆坐在地上,把莲花花瓣细细的挑出来,一瓣一瓣的粘上去,粘合了这一瓣,那一瓣又掉落了,他不管,只是继续锲而不舍的粘上去,神情专注。心里只是执着地想,一定要粘合,一定要把碎掉的心粘合在一起,不管费多大的力气,都要把它粘合。
古雪静静看着地上的身影,那样顶天立地的一个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地上的碎玉把灯光反射开来,幻化成七彩的颜色,颜色美得仿佛天边的烟花,烟火绽放碎裂,成就了无以伦比的美丽,碎玉也是一样,世上惊心动魄的美,仿佛都和毁灭分不开,极致的美丽,从来都是极致的毁灭的开端。
除夕无月也无星,但是天空却比任何一个有星星的夜晚还要璀璨,七彩的烟火不停地站放在夜幕下的空中,人群的欢呼声在夜色里化开。
仿佛那一朵碎掉的莲花是长在心上的一般,碧玉钗掉落的瞬间,心里的莲花随之一起凋零了,凋零的嫣红花瓣,每一片都红得仿佛染血一般。古雪手指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头微微仰起,声音清丽而平静,“不要浪费时间了,碎掉的钗子,是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的。”
不停忙碌的手忽然见停住了,辛燕青怔怔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顿了一下,又继续方才的动作。
古雪突然站起来,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断钗,声音如同北风一番的冰冷,“碎了的玉是不可能回复原状的,不要在继续了。”
碎了,就不可恢复。
辛燕青忽然笑了,看着古雪笑了,声音是说不出的低柔,“不能粘合,那么,那颗心怎么办?”辛燕青突地伸手抓住古雪的肩膀,“雪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古雪心口一滞,那种熟悉的疼痛又慢慢涌上来,她猛地抽身,重新坐回椅上,身子有了依靠,慢慢也有了力量,她转过脸对向窗外,声音里有种讥诮的味道:“重新在做一根一模一样的钗子不就成了吗?连那颗心一起刻上去。”
对呀,钗子毁了,可以在另外做一根,他是定北的统帅,别说毁掉的仅仅是一根钗子,就算是一座城那又有什么关系,天下这样大,只要他愿意,要复制什么都可以,何况是区区的一枚钗子。辛燕青慢慢站起身来,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了,“看我,竟然没想到这里,还是雪儿聪明。”
这样的夸奖,只令古雪心如刀绞,心痛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本来想等过完年之后再提的那个决定忽然就这样从心口涌上来,她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这样的痛,她再也不能忍受了,一秒钟也不能,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够快快的离开他的身边。
古雪骤然发作,“不要在笑了,明明已经很愤怒了,你为什么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你做这样的样子给谁看?你以为我会心疼吗?我告诉你,我不会,一点也不会,就像是我可以随手把你的心摔碎一样,我一点都不会心疼,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很窒息,这样宽容大度的爱我无福消受。”
辛燕青只是笑,声音依旧是轻柔的,带着浅浅的疑惑,“可是前段时间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古雪十指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心口的血气止不住的上涌,她强制压下去,出口的话益发冰冷了,“你没有做错什么事?唯一的错事,就是爱上我。”
辛燕青慢慢站起来,嘴角的笑容像是凝固的冰花一般,不会融化,“我爱你,这不好吗?”
古雪猛地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她忽然叹了一口气,“燕青,我试过了,但是我不爱你,前段时间我想给我自己,也给你一个机会,我想看看我还能不能爱上另外一个人。”她盈盈看向他,“对不起。”
对不起。
清浅的三个字,却是世间最利的剑,把已然碎掉的心重新一一刺穿,他脸色终于渐渐变了,目光静静看向她,窗外的天空中,烟火静静绽放,成为她身后一道绚丽的背景,从窗口洒落的七彩微光里,他看见她手指上的戒指,白金的戒指,上面镶嵌了钻石。戒指,是西方国家里婚姻的一种象征,代表唯一,代表彼此的束缚,他把戒指送给她,从遇见她的开始,在他的心里,她是他唯一的妻子。
钻石在她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散发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恍惚照到了他的心里,她是戴上他的戒指的人,一辈子都受到他的束缚,一辈子都呆在他的身边。冻结的血液开始解冻了,辛燕青重新笑了,“为什么说对不起,我爱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回报,不必觉得愧疚,只要呆在我的身边就好,什么都不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