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扬突然接到了通知要回老宅参加家宴。
他也知道，十七号的事拖的太久了，便也没拒绝。
只是一直担忧着沐言的事，回到顾宅后仍是如此。
想到要面对的各种局面，内心更是烦躁。
几年前顾墨扬就独自搬出了老宅，偶尔会不声不响的回来，这些年他一直淡出在人们的视线中，任由其他几个兄弟明争暗斗，直到两年前回来，人们才发觉顾氏大半江山已经收归他手。
顾家兄弟姊妹众多，顾墨扬作为老四却比同辈家人小上许多，谁也不知一个毛头小子能够独自一人谋略至此。
看他两年前的阵势，怕是蓄谋已久，没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一击即中。
要么赢，要么死。
顾墨扬知道每次的家宴一定是没好事的，果然刚刚坐下不久，明里暗里的打探和声讨就四起。
一屋子的人你来我往互相征讨，却又分外一致的将矛头暗暗的抛给顾墨扬，一时间风生水起，偏偏这位主角却始终不发一语。
他不着急，因为一定会有那耐不住性子的人。
不出所料，没一会儿顾墨飞便首先开口，“F国那边的事一直都是我在管，可前两天我的人收到消息说和四弟的人起了冲突，我明白四弟一心为家族，可这次四弟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
顾墨扬半点不心急，眉宇间阴郁肃杀却不显露情绪，慢条斯理的回击，“都是为了顾家，何必区分你的人我的人，再说二哥在F国拖的线太长，我只是好心帮忙，怎么就引来二哥指责？”
“既是为了顾家，四弟可曾追查到十七号的消息？早早解决钟楼的隐患岂不是更有利于家族？”
一席话立刻让屋内鸦雀无声，大家都明白钟楼那边是个禁忌，也就只有顾墨飞做出头鸟敢提出来。
顾墨扬低头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酒杯，头也没抬的，“我自然明白钟楼的重要，此些年也一直没放弃追查，不过听你这样说——”
顾墨扬刻意拖长了的语调让众人不禁屏住一口气。
“我从爷爷那里接收钟楼，你的意思是，爷爷把钟楼交给我，也是不顾家族隐患？”
顾老爷子的话题也就只有顾墨扬敢在这时候提出，偏偏他的模样还不慌不忙，懒懒散散的。
“大哥你说对吧？我记得当时爷爷本想把钟楼交给你的，二哥这话可是在暗中嘲讽你做事不利于家族呢。”
云淡风轻的两句，却把顾墨飞和顾墨祁都推上了风口浪尖。
顾墨祁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在提醒他不要暗地里再搞动作与他为敌，也不要在钟楼那边给他使绊子。
“四弟说笑了。”顾墨祁举杯，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将顾墨扬的指责不咸不淡的糊弄了过去。
而顾墨飞显然没那么有魄力了，转头和顾老爷子解释着，
“爷，老四他这可是诬陷！他自己解决不了钟楼的事，偏说些无关的话讽刺我们！”
“两年前明明已经有了消息，结果老四却直接把人搞丢了，这难道不是办事不利吗？”
顾老爷子已经年近八十了，偏还一副威严肃穆的模样，也许年轻的时候摸爬滚打的久了，就连眼神也是习惯性的冷着，说话声音中气十足。
“好好吃个饭也能吃得吵起来？”
此话一出，偌大的房间里更是寂静无声了。
顾成征也顺着往几个小辈那里扫了一眼，早就看清了底下风起云涌的争斗，末了叹口气。
“老四，你少说几句。”
顾成征只是这样装模作样的提醒了一句，顾老爷子也不再说话，就连眼神也不多施予一个，两人眼中的护短显而易见。
“爸！...”顾墨飞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顾成征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余下的人没有过多说些什么，在场唯一的一位女孩子找准了时机，说了几句漂亮话逗老爷子开心，又把气氛带动起来。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底下的人不断投来的各色目光，顾墨扬怎么也忽视不掉。
一顿饭吃的堵心又压抑，好不容易熬到家宴结束，顾老爷子只单独留下顾墨扬，其他人心下都明白，便也没再过问。
二楼的书房里——
顾墨扬在老爷子身前坐下，看了看桌上的一盘棋局，随意捏了一枚黑子放下。
顾老爷子只淡淡看他落下的子，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玄机，只一子就稳住了全局。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略微思考了一阵又捻着一粒棋子落下，心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也没再和他绕圈子，便直接切入正题，“钟楼那边，你怎么看？”
“尽早放弃。”顾墨扬还是那样淡淡的神色，不慌不忙的拿着棋子和老爷子对阵。
“是吗？”老爷子深深看了顾墨扬一眼，又落下一子，“现在海城的毒品市场，唯有钟楼一家独大，带来的收益可不菲。”
顾墨扬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正经赚钱不容易，赚这种不干不净的钱，难得就简单了吗？”
“现在弃子不明智，T国那边盯得紧，”顾老爷子泯了一口茶，T国形势严峻，各方的人都在盯着，黑白道都有，“一步走错，可能就万劫不复。”
顾墨扬浅笑，眸子里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爷爷还当T国是合作伙伴？”一丝阴狠闪过，一颗黑子已落下。
顾老爷子微惊，这才发现方才他所落下的每一子，竟都是一个棋局，就等方才这一子一网打尽，再想落子，居然已是死局。
“诱敌深入后，再想收手，也许就为时已晚了。”
顾老爷子的目光明明灭灭，端着茶杯久久不发一语。
他竟是没想到，顾墨扬小小年纪居然以谋略至此，一步一步都是计谋，偏偏还走得极其稳重，叫人挑不出毛病。
“老四，你要说实话，”顾老爷子盯着眼前的棋盘，“十七号，究竟是你不想查，还是查不到？”
屋内很安静，此时就算是屋里的熏香都带上的耳朵，袅袅清香，更让人头脑清明。
可顾墨扬却只觉得自己脑中混乱，虽然只是短短数秒。
“确实查不到。”一瞬间的犹豫后，顾墨扬回答。
“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顾老爷子精明得很，顾墨扬那变换的神色没逃过他的眼睛。
“嗯。”顾墨扬没再说谎。
顾老爷子半眯着眼睛，隐隐露出些凶狠的神色，语气也微微变了，“你打算怎么办？”
“一旦确定——”
顾墨扬这次没有迟疑，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老爷子见此，缓缓点点头，赞许之色溢于言表。
“好，好！”，顾老爷子饮尽杯中茶，“你办事我放心，倒是候做的干净些，不要留下痕迹。”
对于这个孙子，他一直是很信得过的。
他看人一向很准，这么多的子子女女，只有老四最像他。有气魄，有能力，做事谨慎滴水不漏。
最重要的是，够狠。
能一个人不声不响吃掉顾氏大半江山，当初一定是孤注一掷，处处谋划拉拢人脉，才能一举成功。
盛启当初在他的手里，区区一年半就能够独当一面，占据了IT界不小的资源。
这孩子，是天生的商人。
他放心。
“解决十七号之后，就找个机会断了钟楼吧，正好拿十七号卖他们个人情，也算说得过去。”顾老爷子说着，“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再来请示我。”
这意思就是打算让他放手去干了，顾家这边已经给了他最大的面子。
顾墨扬不可见的勾起一抹笑。
很好。
这就是他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