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林府跟前,楚沐便发现门前停着数驾马车,许多家丁正在帮忙搬卸着货物。
几人进得府去,就见颜钰赶过来说道“楚沐,你可来了,公公要见你。”
“见我?”楚沐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和林老爷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见自己干嘛?
根本搞不懂情况的楚沐,被颜钰拉着进了内堂。
内堂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端坐在主座品茶。
男的身材高大,面容老成,一头灰发束在头上,眼神平淡,相貌平庸之极。
虽然知道这位应该就是那位林道止林老爷,可楚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位战功赫赫,事迹口口相传的林道止,竟然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
身旁的女人倒是年轻得多,丹凤眼柳叶眉,面色白皙,眉间带笑,便是活脱脱的一副美人贵妇之像。
看到颜钰二人走进来,林道止放下茶盏,微笑道“楚沐,几年不见,倒是长成大姑娘了。”
楚沐欠身还礼,说道“老爷好。”
林道止又道“最近在天都有一首诗颇为盛传,据说是你所作,可是真的?”
楚沐微微颔首,林道止微笑不减的说道“可你十二岁入林府,期间从未读过诗书上过私塾,你又如何能识文断字?”
楚沐心中咯噔一下,冷汗瞬间便湿了后背。
林道止站起身来,缓步至跟前说道“你原是北方燕州人士,父母皆务农,十二岁那年父母被天地会所杀,我帅兵剿灭反贼分舵时捡的你......你又是何时得来的这些学问?”
楚沐被林道止的逼问压的喘不过气来。
只听林道止继续道“你发明的排风扇,做工之巧,想法之妙,就连天都的工匠都赞不绝口,这个,你又是从何得来的?”
“公公,楚沐她......”颜钰话说半分,林道止却抬手制止,语气仍是不紧不慢道“你,究竟是谁?”
楚沐面不改色,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一瞬间,她想了不知道多少借口,可都被自己否定,这位林老爷实在厉害,连连几句,竟问的自己手忙脚乱,随意的搪塞,只怕会火上浇油!
楚沐越想越慌,越慌越急,越急越气,心中怒骂一声:大爷的,老娘不忍了,爱咋地咋地!写诗还犯法了?
楚沐抬起头,坦然道“我就是楚沐。”
林道止突然喝道“那你的学问从何而来,说!”
楚沐毫不退缩,抬头挺胸道“我是天才,无师自通。”
“哦?”林道止踱步道“那我到要考教考教了。我五步之内出堂之前,你需作诗一首,如果做不到,那我倒要瞧瞧你这自命的天才,是不是当年天地会的叛贼!”
叛你大爷的贼!楚沐心中恼怒道:你家叛贼作诗啊!你家叛贼给你挣钱啊!
楚沐气道“不用五步了,我现在就作给你听!”
楚沐缓缓走了几步,见堂外天色湛蓝,却被四周屋檐与院中的树挡了大半,只留下小小一方。
又想起方才林道止的盘问,只觉内心苦闷异常,当下吟道“天阔万里仍为井,老树凭根蔽残晴。待得枯叶随风落,扶摇通天白玉京!”
“待得枯叶随风落,扶摇通天白玉京。好!好!好!”林道止拍掌连道三个好字,夸道“楚沐,今日我算见识了,有此大才归我林家所用,实乃上天赐福!”
一旁的林夫人也笑道“看来楚沐不止才可比天,便连脾气也上了天呢。待得枯叶随风落,扶摇通天白玉京。只怕咱们林家的小庙,要容不下这尊大神喽。”
楚沐还在气头上,眉头一皱,冷声问道“林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她一生气,哪还管什么礼数,上来便连姓也挂上了。
林夫人从手上取下一只玉镯,走上前边为楚沐戴上边说道“老爷呀,只是逗逗你,有心见识见识你的才华。你就是老爷捡回来的,他能不信任你吗?”
楚沐下意识的缩回了手臂,却又被林夫人拽住,强行戴了上去。
得,又是什么所谓的考验,见多了这种场面的楚沐心中对这种考验厌烦不已。
林夫人又说道“我知道,老爷这么做是不对。这只镯子呀,陪了我二十来年啦,送给你,就当是他赔礼道歉了。”
楚沐气道“你们这么做,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么?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没得病以前的楚沐就是这副直冲冲的脾气,众人都了解,尤其是林道止。
毕竟是自己捡回来的小女孩,以前林道止还在洛都时就对她颇有照顾,初听楚沐患病时,还曾书信过颜钰,要她好好对待。
不然楚沐曾经患病三年之久,换做旁人,只怕早逐出家门了。
听到楚沐恼怒之言,林道止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道“这么多年你的脾气还是没变,如此直来直去,以后可怎么找婆家?”
“唉”楚沐心里哀叹一声,这真是乱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不过既然林夫人已经好言相劝,楚沐也就借坡下驴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可是堂堂的大宋林公,万一人家一生气咔嚓了自己,那可就真成了冤死的鬼。
楚沐强颜欢笑道“老爷说笑了。”
话音刚落,楚沐便觉双目一黑,一双手已经捂住了她的眼,身后一个男声问道“猜猜我是谁?”
能出入内堂,还敢当着众人的面开玩笑,除了那位从未蒙面的林家二少爷,也不会有别人了。
可楚沐却有心装傻,发泄一下方才的怒气。
她低声道“我猜你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后那人不自觉的伸过耳朵过来细听。
楚沐心中偷笑一声,忽然右手向后一拳,口中喝道“大胆刺客,敢闯林府!”
那人哪会料到楚沐这一招,当下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脸上。
只听“哎呦”一声,楚沐的双眼瞬间恢复光明,她转头看去,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
眼前之人浓眉大眼,面容帅气,古铜色的肤色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与楚沐遇到的白面馒头似的才子们绝不相同。
这人捂着眼眶,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苦笑着说道“楚二姐,你还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