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吟游诗人百说不厌的开场白:往往了不起的英雄,都出生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
罗恩·布鲁克林就是如此,
而唯一的一个小插曲是,侯爵夫人诞下布鲁克林家唯一一个小少爷后,后半夜就被荣耀女神召唤而去,弥留之际,泪眼婆娑的呢喃着:可怜的孩子,你真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当女仆把小少爷从身体逐渐变凉的侯爵夫人的怀里抱走的时候,捕捉到这样一个画面,刚出生的婴儿挣扎着把手伸向面色已然惨白的侯爵夫人,不哭不闹,眼角却出现了一滴晶莹。
得知这一幕的侯爵府里面所有仆人,都不自觉的生出了一股酸楚,一股悲凉。
当然,这里的所有人,除了布鲁克林家的主人,侯爵老爷,博格·布鲁克林。
正当侯爵夫人在产房里声嘶力竭的哭喊的时候,博格侯爵一直都呆在后院的花房中,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似乎产房里的那个女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侯爵夫人生了小少爷之后被荣耀女神召唤而去,管家小心翼翼的站在花房外面,告诉博格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很随意的朝着管家摆了摆手,是的,很随意,很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接着摆弄着满屋娇艳盛开的……鸢尾花。
这似乎很正常。
管家亚尔弗列得这般幽幽想道。
也只有陪着博格一起长大的亚尔弗列得知道,侯爵与夫人的感情生活是多么苍白,除了大婚当天,侯爵与夫人再没有同过一次房甚至见面。
或者连大婚当天的同房,也是侯爵在履行一个贵族应该有的礼仪。
一个月以后,亚尔弗列得不得已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大串的名字,很无奈的拿到博格侯爵的面前,意思很明白,布鲁克林家未来的继承人该取名字了。
博格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将手指落在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上:罗恩。
罗恩刚出生的时候,差一点夭折,原因是罗恩小少爷不肯……吃奶。
换了无数个经验丰富的奶妈,就是没有任何一位,能让罗恩小少爷张开尊贵的嘴巴。
束手无策啊!
管家亚尔弗列得也很疑惑,当他出现在奶妈的房间,奶妈正把雪白的胸脯子凑到小少爷的嘴边,试图再做一次尝试。
然而亚尔弗列得老脸一红,眼睛一闭,把头扭了过去。
接下来……
奶妈楞了!
瞪大了眼珠子!
彻底楞了!
小少爷的表情和亚尔弗列得的表情,甚至连扭头的动作,都几乎……一模一样!
见鬼了!
多大的孩子,竟然是因为……因为害羞!?
然后,奶妈把奶水挤进了杯子里喂给小少爷……
果然如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一阵啼笑皆非。
似乎,罗恩小少爷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很多仆人就不止一次的看见罗恩小少爷,很喜欢在圆月当空的夜晚,拖着下巴对着月亮哼着很古怪的调子,幽幽叹息。
仆人们记得,罗恩小少爷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有一个爱好,或者说习惯:
他会站在后院的花房外面,对着从来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的侯爵老爷,张牙舞爪的肆意吼叫。
虽然仆人们都听不懂那些生僻的音节有什么具体含义,但谁也都不指望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能顺利的讲出一段完整地话来。
尽管仆人们都能从罗恩小少爷的表情中读出,这是在破口大骂。
而出奇的是,侯爵老爷每每皱着眉头望向正在‘辱骂’自己的儿子,那双即将被愤怒填满的眼睛,转瞬就被空洞和漠然替代,紧接着侯爵老爷做出习惯性的动作:随意地,摆了摆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仆人们发现,罗恩小少爷身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跟‘破口大骂’有关的任何与贵族礼仪相悖地行为,而会十分‘乖巧’的蹲在花房外面,双手撑着下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对着侯爵老爷怔怔出神,在得不到回应的而后,总会冲到厨房,踩着高高地凳子,摆弄着各式调料、食材,强抻着弱小的身体,带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倔强,善意地拒绝仆人的帮助,往往耗费半天的时间,烹调出一份不像样的晚餐,端到花房外……
尽管负责打扫的仆人,第二天总会惋惜地倒掉已经变得冰冷,未曾动过一下的隔夜饭……
终于有一天,花房外的仆人们,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碗盘破碎声,以及一道瘦小、落寞的背影缓缓离开……
自那以后,负责打扫花房的仆人,再没看到罗恩小少爷出现过。
五岁,是每个贵族应该受到帝国正统教育的年纪,这是只有贵族们才可以享受的‘特权’,那就是必须去荣耀神殿创办的教会学校进行启蒙教育。
事实上,没有哪一家贵族愿意把未来继承人的启蒙交给荣耀神殿,因为那预示着几年以后,回到家里的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棍。
然而,又没有哪一家贵族不愿意把未来的继承人交给荣耀神殿,那昭示着家族已经通过了神的洗礼,荣耀将一直伴随左右。
心照不宣的是,没有永不坠落的皇权,只有荣耀神殿屹立了千年不倒。
君权神授!
从大陆上第一个皇帝加冕时,就一直沿袭下来的观念,一直是悬在历代皇室头顶的一柄利剑。
当然,没有人敢在任何一个皇室如日中天的时候,大摇大摆的咬着这种论调。
毕竟,荣耀神殿的光芒能够洒满大地的前提,是神权永远不会干预皇室的统治!
荣耀神殿只需要,在这些将来会成为各个阶层统治者的贵族老爷们的灵魂深处打上一个小小的烙印,就足够了。
所以,当从教会学校启蒙之后,荣耀神殿允许贵族们自由选择,是继续在荣耀神殿接受神的教诲,还是前往由帝国皇室所创办的帝国军政学院或者其他高等院校进行深造。
荣耀神殿与历代帝国皇室的默契就在这里。
毋庸置疑,这是索伦帝国每一个贵族包括皇帝陛下必须经历的!
但,整个索伦帝国却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家族例外,多少年来,这些家族从未将一个继承人送进过荣耀神殿,更奇怪的是,神殿本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其中之一,就有早已不复当年辉煌的贵族,布鲁克林!
就在罗恩五岁生日的时候,博格破天荒的与自己的儿子来了一次诚恳的交流,尽管是让老管家亚尔弗列得传话:布鲁克林可以没落,甚至消失,但绝不会成为神殿的附庸,绝不!哪怕你将来成为一个白痴!
哪怕你将来成为一个白痴?
为什么在最后,加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传话者亚尔费列得当然知道侯爵老爷的用意:这个当老子的根本就没有亲自教导儿子的打算!
从始至终,一点都没有!
亚尔弗列得记得,无比清晰的记得。
当时罗恩小少爷那双象征着布鲁克林未来全部希望的淡棕色眼眸中,透露着失望、酸楚、忿然……嘴里还吐露出几个听不太清却感觉很伤感的字符。
直到多年以后,亚尔弗列得都搞不明白。
草泥马!
究竟……是什么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