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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扑街老腊肉

入夜,微凉。

房间里传来了劈哩叭啦的声响,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尤显突兀。

让我们顺着声响一探究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到十二平米的小单间,过气的钨丝灯孤零零地悬挂在房间正中央,散发着迷人的昏黄颜色。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1.5米的单人床,床上乌黑乌黑的床单已经被屋子主人睡得油光程亮,根本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床单上有几只无聊的苍蝇正在来回嬉戏,如果你的嗅觉能突破屏幕,一定能闻到一股陈年老坛酸菜的味道。

在单人床的旁边,有一个简易且破败不堪的塑料衣柜,衣柜上印刻着黄色的海绵宝宝,此时正独眼看世界,中间的拉链已经走失,外层防护的塑料膜掉落了一半,显露出衣柜里的真容,没有衣物,只有大箱大箱的袋装方便面,以及一条条“有害身体健康”的劣质香烟。

越过“海绵宝宝”衣柜,脏衣臭袜横七竖八地混杂进泡面饮料瓶的花花世界里,再加上廉价烟头的点缀,这活生生的小型“垃圾站”,整个房间充斥着各种各样梦幻般的气味,寻常人实在难以驾驭。

忍受着独特的气味,怀着好奇的心理,我们再继续往看下。(真是好奇害死猫,忍一忍,这种味道其实还蛮醒脑的。)

翻过“垃圾山”,向右望去,一个肥而油腻的身躯赫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我们前进的视野,他有着一头浓密冒光的长发,穿着四处露洞“白变黑再成灰”的背心,光着肥实的大脚丫,烟雾从脸部的右边缓缓升腾,这样厚重且孤独的背影,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体行为艺术鉴赏大师?

这极大的引起了我的猎奇心理,就让我们再前进一步,揭开其神秘的面纱,镜头缓缓移动,1.2米的距离,正好刻画出此人的逆天颜值。他带着黑框眼镜,厚重的镜片掩饰不住他眼里深沉的忧郁,厚实的嘴唇仿佛被无故分开的火腿肠,丰润厚重,再配上那蒜瓣一般的鼻子,绝世倾城。

此时的他,空洞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煞白煞白的电脑屏幕,肥胖的双手正快速地在键盘上飞舞,这才是真正的举重若轻。不一会,屏幕被黑色的文字占领,这是他内心的丰饶,键盘下的灵魂呐喊。

看到这里,找到了声音的出处,想必各位英俊潇洒、智谋无双、多金多才、貌若天仙的看官们一定失望至极、干呕做气、摇头叹息、愤然离去,猜测着是不是又要上演俗套的屌丝奇遇,女婿忍辱,人生开挂,一路装逼打脸,半路偶遇傻白甜,魂穿异世界,仙帝复活再临都市,神奇系统傍身,金手指常在,引无数美女竞折腰,无敌于天地间……冷饭热炒了十几年的老戏码。

不!不!不!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心里留爱,手下留情,平心静气,(哥,先抽根烟缓缓。小姐姐,大杯奶茶伺候着)给兄弟点时间,请随我慢慢寻觅,娓娓道来,或许会遇见不一样的现蒸现炒哟!!(我总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你们!)

言归正传,他当然不是男猪脚,哪个男猪脚会是如此猥琐、油腻、落魄、深邃的中年大叔呢。不过整个故事与他息息相关,缺一不可,还请大家多多包涵,稍微忍受下不适,就像我们面对生活那般,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

他叫文李,男,三十三岁(还没有翻过命运这座大山),未婚,职业:自由职业,如果非要强加职称上去,那就是扑街无数次,越挫越勇的网络不知名写手。

夜越来越深沉,冷意逐渐加重。

这个时候的大多数都进入了各式各样的梦乡,而老文睡意全无,越写越精神,别人入梦,他入梦想。这是一个钟情老男人的自我独白。

在他编织的梦想里,貌比潘安,权倾天下,富可敌国,盖世神功,红颜诸多,奇遇不断,装比不乱,系统加持,一直巅峰……

在他构筑的文字王国里,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就是命运之神,掌握着笔下人物的生死。(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取决于屏幕前可亲又可爱的您们,喜欢继续编织,不喜果断自我阉割。)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太监中,老文越写越娴熟,越写越投入,得看官者得天下,他努力学习着讨好着每个人。

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笔化神,一笔诛杀。

他沉迷于这种爽感十足的操控欲中,沉溺在断人生死的无上权威感里,从来不想也不愿意出来。

现实已经够悲惨、悲剧的啦,在他的文字梦里,他是绝对不允许,哪怕一丁点的背离和失控,那是他活着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必须全力保护好。

老文之所以如此拼命,除了所谓的文字快乐感和虚荣心,更多是为了白花花,亮晶晶,红粉粉,手感绝佳,世人皆爱,内涵丰富的钞票子,谁不为它操碎了心,谁不为它折断了腰。

他从业五年来,虽然扑街无数次,没赚到什么钱,没得到过什么荣誉,却闯出了一定的知名度,人称网文圈扑街界的忧郁老腊肉,爽文不爽,他自嗨;网文不倒,他不倒。

很多小白,青铜,王者,甚至大神都慕名向他讨教过,他有着对网文独到的见解,以及对人性略深的洞察,这也让部分人受益匪浅,一些原本想太监的小白自从知道了他的故事,当做励志教材,一忍再忍,反而成就了不少王者,这让他的扑街界地位更加稳定,无人撼动。

只是对于自己的作品,自己笔下的风流人物,却总是得不到观众的喜爱和认可。他也曾深深地反思过,是自己风格太独特?是大众口味变了?还是自己跟不上潮流了?是人物刻画太单薄?还是故事雷同没新意?终不得所悟。

可每当看到别人写的,啥破玩意!要身材没身材,要骨干没骨干,还不如自己的一根脚趾头,可偏偏深得人心,推荐,签约,订阅,升级,封神,白花花的银子,大大的HOUSE,奢华混乱的生活,粉丝多如牛毛,人生简直太巅峰。

他深深感失落与彷徨,愤慨与悲伤,可当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他还是坚持与文字相爱相杀,非要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不死不休。

自古套路迷人心,不见豪杰把流泪。

老文的精神激励着很多人,他都在咬牙坚持,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虽然总是自娱自乐,他却从来不觉得孤独,因为笔下的所有人物,都是他静心雕琢的玩偶,他们的命运掌控在他的手中,向左绝不向右,向前绝不退后,这是操控文字的乐趣。

老文搬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为了创作最新的作品《祖师爷恋上小白领》。他几乎很少出门,整日沉浸在无敌祖师的化身里,从不去想荷包日益消瘦,垃圾堆积成山,味道如梦如幻,这些世俗的问题,若不是土豪发小连续的接济,简直无法想象他能活过几天。

天边微微泛起了白肚皮,黑夜无声息的即将消失。老文结束了一晚的幻想与敲打,保存好稿件,关上屏幕,倒床沉沉睡去,外面开始热闹,这里恢复宁静。他的日夜颠倒,生物钟倒颠。

就在这时,黑色的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桌面上关闭的写作软件正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推升,打开了一条肉眼无法观察到的缝隙,像是年迈的电脑打开办公软件时出现了卡机现象,一钝一钝的。

一个如同油墨笔尖头大小的影子就着裂开的缝隙,跃然出现在了电脑桌面上。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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