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日军在荣成湾登陆的消息后,丁汝昌便已料到日军将采取包抄威海卫后路炮台以从陆海两面夹击北洋舰队的计划。这时,丁汝昌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带着刘公岛上的护军统领张文宣等人前往南帮炮台,与驻守炮台的统领戴宗骞商讨陆路防守之事。
见到戴宗骞,丁汝昌便提出:“日军荣成湾登陆后,估计这几天就会进犯威海卫,我们万不能掉以轻心,据我所知,守卫南帮炮台的一些士兵乃是刚刚招募的,训练不足,未经战阵,一旦日军占领炮台,把炮口对准停泊在湾内的北洋舰队,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可惜的是,丁汝昌去的时机不好,因为戴宗骞此时刚好收到消息,说孙万龄和刘树德所部在白马河小胜日军,他听了丁汝昌的话后很不以为光绪皇帝的信息倒是准确的,不过日本舰队也不傻,即便是北洋舰队发现了日本的运兵船,但要冲破日本舰队的保护恐怕也非易事。因此,李鸿章接到这个命令后,不觉哑然失笑:这“毁其商船,断其退路”,你能想到的,难道日本人就不会想到?说得容易!
然:“丁军门,我部前日在白马河和日军初战获胜,士气倍增,据探骑回报说,日本兵不过三四千人,不足为惧,亦不必慌张。”
丁汝昌对此并不乐观,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对炮台的看法:“戴大人,日军虽然遇挫,但大队人马可能在这几天就会到达。据我的观察,南帮炮台的布防存在很大问题,就说南帮的皂埠嘴、鹿角嘴和龙庙嘴这三座海岸炮台,皂埠嘴和鹿角嘴炮台都有长墙地沟保护,但龙庙嘴炮台被隔在墙外,一旦日军偷袭后路,守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戴宗骞一直对自己的布防十分满意,听了丁汝昌的话后很不高兴:“丁军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们守卫不住?我部在白马河一战中斩杀日军数十人,现在我这里的炮台个个地形险要,还有这么多威力巨大的岸防大炮,我部正值士气旺盛之时,丁军门难道对我们这么没信心吗?”
丁汝昌本就不是太会说话的人,被戴宗骞呛话后,立刻变得哑口无言,只是用眼神向张文宣示意,让他去说。张文宣轻咳了一声,接过话头说:“戴大人,丁军门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万一日军攻下个别炮台,把炮口调转对准刘公岛和港内的北洋舰队的话,恐怕真是后患无穷啊。”
戴宗骞倏地立了起来,气鼓鼓地说:“说来说去,还是担心我们守不住嘛。那照你们的意思,你们想怎么办呢?”丁汝昌赶紧道:“以我之见,不如放弃龙庙嘴炮台,将炮台大炮事前拆毁,免除资敌之后患。”
此语一出,戴宗骞火冒三丈:“仗还没打,你们就惊慌成这样?把大炮给拆了,这仗还怎么个打法?放弃我们辛苦守卫了这么久的龙庙嘴炮台,士兵们会怎么想?这难道不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士气吗?简直是荒唐!
这事不要再提了,我绝不答应!”
丁汝昌和张文宣苦劝了一番,但戴宗骞依旧毫不松口。无奈之下,丁汝昌只得和张文宣怏怏而退。出来后,丁汝昌忍不住怒道:“真没想到戴大人如此执迷不悟!这下可如何是好?”张文宣说:“戴大人一向如此,听不得别人的话。不如这样,我们直接去找负责守卫的统领刘超佩,看看他能不能说通。”
丁汝昌点头称是,于是又带人去找南帮炮台的守将刘超佩。刘超佩得知丁汝昌的来意后,也未置可否,只问该如何处理。丁汝昌说:“龙庙嘴炮台最为危险,我的意思是让兵勇提前拆卸炮栓和钢圈底,移往鹿角嘴炮台,免得被敌军所用。至于其他炮台的备用钢底和钢圈,暂且先取存到刘公岛上,以免资敌。”
刘超佩点头道:“我也担心龙庙嘴炮台难以守卫,万不得已,也只能卸下炮栓,拆毁炮台。但将各台备用钢底和钢圈送往刘公岛的话,守台士兵可能会因此惊慌,这还得请示戴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明日将派人送到刘公岛。”
丁汝昌和张文宣对视了一下,点头同意,然后留下了几个人在龙庙嘴炮台,以在紧急之时协助他们拆除炮栓。丁汝昌等人走后,戴宗骞仍旧没有消气,而刘超佩恰在此时过来请示将各炮台的备用钢底和钢圈送往刘公岛之事,并声称这是丁汝昌的建议。
戴宗骞听后勃然大怒,他不但将刘超佩狠狠地痛骂了一顿,而且立刻给李鸿章发电报并告了丁汝昌一状:“威海还没见到敌人的影子,丁汝昌便如此怯怠!由此看来,淮军这半年来连遭败绩,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丁汝昌说龙庙嘴台难防,会被日军占了并回打湾内舰队,那其他炮台也都能回打,难道全部放弃?丁汝昌身为海军提督,竟然是如此胆识,实在让人心寒!”
李鸿章接到戴宗骞的电报后,也是一时火起,当下便发电报斥骂丁汝昌,说:“戴宗骞报称炮台之事已知。你乃是戴罪图功之员,竟然如此胆小张皇,实在是无能已极!若不是事机紧迫,何必如此!”
但李鸿章毕竟是领兵打过仗的人,等他头脑清醒之后,觉得丁汝昌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于是又马上发了封电报把戴宗骞也斥责了一番:
“大敌当前,你们海陆主将还在这里相互交恶,负气争胜。我原先让你们有事情好好商议,和衷共济,现在看来,全当是耳边风!实在是让人失望之至!我现在正为你们担忧,千万不要和旅顺一样重蹈覆辙。威海卫要是保不住,只有和你们拼老命而已!”
这时朝廷的命令也来了。光绪皇帝听说日军登陆荣成湾后,急电李鸿章:“听说日军这次登陆运兵用的是商船,而以军舰保护。何不派丁汝昌将‘定远’等舰一起冲击,毁其商船,断其退路?”
光绪皇帝的这个信息倒是准确的,不过日本舰队也不傻,即便是北洋舰队发现了日本的运兵船,但要冲破日本舰队的保护恐怕也非易事。
因此,李鸿章接到这个命令后,不觉哑然失笑:这“毁其商船,断其退路”,你能想到的,难道日本人就不会想到?说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