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文现在所住的地方，说是寝宫，其实就是原来广东布政使司衙门的内院，很朴素的一间房子，胜在够大而已。
当然，这个够大也是相对于平民百姓的房子而言的，与京师皇宫相比那是相形见绌的。
此时朱云文正在寝宫的御书房里，拿着一份只有三张纸的奏章在仔细研究，旁边东厂头子张和垂手而立。
说起张和，这家伙都瘦了十几好斤。
张和是身负秘密使命南下的，他负责的东厂，最开始在京师的时候，只有十几个人，等到了今天，已经发展成为核心人员数十、正式人员过千的机构了。
东厂很穷，穷得叮当响，除了刚到陪都的时候捞了一点见不得光的银子，再无半点收入，相反还要处处使银子。
不过张和以排除万难的态度，今天终于拿出了一份答卷。
这份答卷虽然不够分量，但它凝聚了东厂的心血和努力，将由朱云文一个人来打分。
张和十分紧张，眼睛不由自主地紧紧追着朱云文的目光所到之处。
第一页是官府属下的航海人才名单，航海、商业、造船甚至是资深水手，各方面合计一万余人。
第二页是民间的大海商名单及其背后家族的相关情况，以及海盗的粗略情报。
第三页才是东厂的详细情况。
朱云文十分仔细地看罢，才收起奏章，闭目沉思良久不语。
张和不敢打扰皇帝，只好默默等待。
突然，朱云文站起来，转身拍了拍张和的肩膀，道：
“你瘦了！”
短短三个字，弄得张和老泪都下来了，旁人不知道他的苦，以为他掌握东厂又得皇帝信任是威风八面，但谁干谁知道，这件差事真的不好做。
其他的且不说，光是与民间那些半公开半隐藏的大海商取得信任，张和就费了老鼻子力气，甚至逼得他让自己的亲侄子娶了一个秦姓大海商的又肥又丑的女儿，两家成为秦家，又通过亲家的多方奔走，这才算成功。
虽然委屈了自己还有唯一的亲侄子，但张和今天总算得到了皇帝的认同，真是苦尽甘来啊！
张和激动得直打摆子，哭道：
“老奴不辛苦……”
朱云文笑了笑，一边走一边道：
“来，陪朕喝点酒！”
“哎！老奴来侍候陛下！”
张和连忙答应，随手就张罗开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张罗的，朱云文已经裁掉了整个太监部门，他的个人安全连带着生活起居都交给了名义上属于锦衣卫的以秦十斤为统领的侍卫。
不过张和是习惯了，也是出于讨好朱云文保持关系，若是不让他干他还不乐意呢。
两人吃了一点饭菜，酒过三巡，朱云文还主动和张和聊了一些不关紧要的家常事，得知张和侄子娶了一个不合意的妻子，东厂才能成功打入大海商内部。
朱云文自然就更满意了。
“哎！真是辛苦你了，还有你侄子，你放心吧，朕不会亏待你们叔侄的，不过现在……”
朱云文倒不是小气的人，只不过现在那么多事压在身上，他也没想到该如何赏赐张和的侄子才合适。
张和闻言，连忙表示：
“陛下实在言重了，犬子能为陛下分忧，那是他天大的福分！哪里还能谈回报呢？”
话是这么说，但张和都说把侄子当儿子了，以后找机会和皇帝说起这件事，皇帝好意思不给点赏赐？
聊完了家产，该聊正事了。
张和很有眼色，主动问道：
“陛下，东厂基本上算是有个架子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陛下明示。”
朱云文手指敲了敲小桌，道：
“这些大海商对朝廷是什么态度？”
张和顿了一下，正色道：
“陛下，情况不容乐观啊，以老奴看来，这些人对朝廷颇有抵触之心，尤其是老奴和他们一聊到开海的事情，他们就避之不及！”
“这一点尤其让老奴想不明白，按说朝廷开海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提着脑袋偷偷摸摸干了啊？”
朱云文笑了笑，随口道出真相：
“抵触才是正常的，朝廷一旦明令开海，到时候谁有本事的都可以下海，他们这些大海商，就没有独门生意了！”
没错，如今的大海商做的就是独门生意，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官场背景，他们往往会私自划分出每一家的经营范围，比如你做香料，我做瓷器，进水不犯河水之余，大家也要出力共同应对外部伸来的手。
别说普通百姓，就算是过江龙，没有他们的允许就私自下海，他们有无数办法让你血本无归。
张和就是这个外人，只不过他背后有朱云文，海商们知道自己是拗不过铁了心要分一杯羹的东厂的，所以才由秦家给了一个台阶，大家有钱一起赚。
张和经过朱云文这么一提醒，终于恍然大悟，连忙拍马屁道：
“还是陛下英明，老奴要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想必和他们打交道就容易许多了。”
朱云文笑骂：
“少来这套！既然东厂和他们达成了初步共识，那么且不管这些海商，海盗呢？”
张和赔笑道：
“海盗的情况就更复杂了，说是千丝万缕也不为过，老奴千万百计打探，所得也不过尔尔。总的来说，中小型海盗团伙多如牛毛，大的至少有三支！”
“第一个叫陈祖义，其人祖籍广东，在洪武年间举家逃到南洋，干起了海盗的勾当，太祖皇帝曾经以巨赏悬赏他的人头……”
“第二个叫梁道明，也是广东出去的，举家到一个叫三佛齐国的地方定居，据说此人在当地的汉人圈子里威信极高，被推举为三佛齐王……”
“至于第三个，老奴力有未逮，辜负了陛下厚望，至今没有得到确凿可信的情报，只有一些地方上交口相传的只言片语，请陛下责罚。”
朱云文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张和有什么就说什么。
张和这才放下心来，给朱云文爆出了一个猛料：
“陛下，两广、琼州及福建等沿海地方，自洪武三十年以来，一直都有一个传说，说是海上有一个大海盗！其聚众不过数千，可战斗力非常强大，连陈祖义和梁道明都不敢招惹，而且为首之人是一位千娇百媚貌比西施的女子！人称海盗女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