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门外,燕军骑兵在城门处拐了一个弯儿,堪堪抵消了惯性,兜了一个半圆回到自己阵前。
燕军这支骑兵的将领竟然是朱棣本人!
也难怪,朱棣本来就是一位骁勇之人,上马杀敌冲锋在前,这是他统领军队的不二法宝。
其次,朱棣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在内应打开金川门之后,他只要率领这支骑兵冲进去,彻底控制城门为后方的大部队争取时间,则大事定矣!
可是朱棣万万没想到,本来天衣无缝的计策竟然落后了,朱棣脸色十分冷峻,对跪在自己战马马蹄下的王佐询问道:
“王万户!你就这点本事吗?”
在朱棣看来,这王佐事前说得好听,真动手的时候就原形毕露了,连骑兵从出现到冲进城门里的一点时间都争取不到!
王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现在已经背叛了皇帝,可事情又没办成,如果触怒燕王,他就算是彻底毁了。
王佐连连磕头,道:
“殿下恕罪!末将一度掌控了城门,您也是看到的,未曾想那建文带着锦衣卫出现了!末将实在是尽力了……”
朱棣一挥手打断为自己辩解的王佐,居高临下道:
“你是说朱允炆出现了?!”
朱棣认为王佐这厮在说谎,建文那么文弱的小儿,又岂会出现在战场上!
王佐惶恐地说道:
“末将虽然起事不成,但绝不敢欺瞒殿下!”
朱棣皱眉,这种事一查便知,难道王佐真的没有说谎?他不由看向了巍峨高耸的城墙。
这时候恰逢朱云文也出现了,两者之间不过一二箭之地!
朱云文指着朱棣问旁边的人:
“那是谁?”
盛庸立即回答:
“回陛下,那人正是燕贼朱棣!”
朱棣倒是认得自己的侄子,他目光锐利,盯着看似遥远的朱云文。
朱云文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敌人,心里别提多复杂了,他立即问道:
“盛老将军,把火炮拉出来,对准了轰!”
明军这时候还是有些火器火炮的,但是准头射程威力什么的都不尽人意,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能发挥出作用。
盛庸明知这不太可能轰死朱棣,可是既然皇帝下令了,他也只能照做——万一轰死了呢?
朱棣没有给这个机会,在城墙上还没准备好火炮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左右亲兵回归中军了。
朱云文只能暗叹可惜,看来朱棣根本没有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要是他还敢使出在东昌之战中如入无人之境那一套,朱云文绝对拿火炮轰他姥姥的!
朱云文又开始担心起来:
“盛老将军,对方会不会攻城?”
盛庸看着严阵以待的燕军,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
“陛下,末将认为燕贼应该不会攻城!或者说,燕贼不会以正常方式攻城的!”
朱云文听了大为疑惑,不懂就问:
“哦?为什么?”
盛庸胸有成竹地回答:
“因为燕贼是一支孤军!别看燕贼一时势大,但他们也有着巨大的弱点!”
“第一,在于大义!燕贼以叛乱之师,走到今天已是强弩之末,若胜了则不需多言,一旦遇到大的挫折,其上下必然人人自危矣!”
“第二,在于时间!攻城战若正常发展,则一般都会旷日持久,而燕贼最缺的就是时间,若京师久攻不下,待各地勤王兵马一到,燕贼就深陷泥潭了!”
“第三,在于地盘!燕贼自北平一路南下,虽然攻占了许多地方,但对方并没有余力去占据经营,往往是以战养战,而我们也对京师周围实行了坚壁清野,由此对方的补给粮草等等都会出问题……”
朱云文听了,觉得怎么让你说着说着朱老四不堪一击似的?便继续问道:
“那我们的弱点是什么?”
盛庸闻言,心里不由苦笑,但又不能长他人威风,便笼统道:
“陛下,或许我们的短处更多一点,但一切都要在战场上才能暴露出来!我们该做的,就是及时发现问题然后解决它。”
朱云文听出来盛庸不想说实话了,想想也对,这种问题还是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讨论,便点点头,道:
“那么,你可有预测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
“夜袭!”
盛庸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了。
相对于自己内部的问题,盛庸同样担心的还有这个,因为京师太多城门了,而对方有大量骑兵,还有陈暄的水师助阵,燕贼可以在夜晚集中力量通过水道来猛攻几个城门!
更要命的是,万一对方再来里应外合的招数……
真是防不胜防啊!
而这个才是朝廷最大的弱点!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叛变的武将会是谁?
朱云文满腹心事地带着众人回到大营,直接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让其他人忙活去,只留下盛庸和王恩两人:
“两位爱卿,战事凶险,我们内部却不稳,怎么办?”
盛庸和王恩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人心太复杂了,谁都不会在自己脑门刻上“叛徒”两字。
偏偏又不能在这种时候搞太大的动作,要是逼得急了,恐怕就有人本来不想反的,干脆反了……
冷场了这么久,王恩不得不说话了:
“陛下,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其实我们担心再多也没用,毕竟该做的都做了!”
朱云文:“……”
朱云文实在是不甘心,如果能在正面战场上,不说彻底消灭朱棣,只要能把朱棣挡在京师之外,双方划江而治,他就有足够的余地来谋发展了!
但这只是痴心妄想,朱棣会竭尽所能入主京师,还要把他置于死地才会罢休的。
王恩见皇帝沉默不语,心里突然计上心来,说道:
“陛下,那王佐既然能背叛陛下,那么他会不会背叛燕贼呢?!”
这算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成功机会非常小,但也算是有的——王佐这样的人,又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当然,朱云文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如此渺茫的事情上,只见他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
“臣遵旨!”
盛庸和王恩拜别而去。
朱云文独守一人,握紧了拳头,心里开始翻腾,什么听天命都是扯淡,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少不得要用上非常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