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魔林一直都是神魔禁忌之地,越是强大的神人越不会靠近葬魔林,魔人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也不会闯入葬魔林。因为除了那杂乱无章的道痕外,葬魔林内还有数以万计的凶兽,即便是神尊也不一定能够战胜最强的凶兽。
道莫对葬魔林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从有意识开始,他就在这里,他不想动,一直都是躺在地上度日。直到有一天云来了,云告诉他整日躺着是爬虫的行为,是不对的。
一向是睡到自然醒的他,这一次是被人硬生生地拍醒的。
“孩子,醒醒,快醒醒。”老人费力地拍着道莫的脸,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明明这孩子身体已经恢复了,偏偏他却一直没有醒来。
在一周前,他循着刺鼻的气息找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陌生少年,看到少年满身黑纹,二话不说立即带上少年躲起来,来到这葬魔林附近的一处地洞里。他本以为需要费心思寻找草药才能救回少年命,却没想到少年自我修复的速度快的惊人。
“是人吗?”
道莫被迫清醒,他有些小高兴,一觉醒来貌似就遇到人了。
他睁开眼,想看看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在睁眼后,他看不到任何事物,陪伴他许多年的黑暗再次占据全部视野。
他心道:又看不见了。
一直以来,他总会因为那些黑色纹路而莫名地丧失某些能力,视力是最经常丧失的。
“孩子你看不见?”老人很快就发现面前的少年似乎看不到东西,他仔细观察少年的眼睛,再次肯定了这个事实。
“我叫顾不知,你可以喊我顾爷爷。”顾不知摸了摸道莫的头,他看着道莫那懵懵懂懂的样子,想起了自己那些死去多年的孙子们。
他叹了口气,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族的神人害你如此?”
“我是道,道莫。”道莫摇头,“没有人害我,我只是想出去找我妻子。”
顾不知愣住,他实在难以相信面前这看起来不过弱冠的少年会有妻子。
道莫怕他不信,又说:“我妻子名云,今年十九,怀胎九月。”
怀胎九月?这是要生的节奏啊!
顾不知自愧不如,当年他儿子出生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一想到道莫满身的诅咒,他瞬间明白了很多,是这孩子家里人怕他早逝吧。
“我们暂时还不能出去。”顾不知叹了一声,“猎魔节的余热还没彻底过去,现在跑出去的风险太大了。”
道莫疑惑,猎魔节是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顾不知解释道:“在我们这东临魔地,神族每十年都会举办一场大型的猎魔行动,他们把这称为猎魔节。在猎魔节的一整周里,神族都会派人猎杀葬魔林附近的魔族,把魔族逼入葬魔林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现在猎魔节已经过去三天,再过两天,逗留在附近的神族也该离去了。
“你不知道害你的人是神族吗?”顾不知心底叹息,目不能视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看不到神族的丑恶嘴脸。
“我只是滚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东西了。”道莫如实回答,他记得云说待人要真诚。
顾不知悲愤,那些神人竟然如此欺负一个瞎子!
想了想,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晶石,递给道莫,说:“拿好。”
“这是什么?”
道莫有些疑惑,手里的晶石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实在是记不起多少事情。这些年来,他记得妄和云说过的话,记得弟弟还在沉睡。至于其他的,他记不起来。
晶石落入少年手中,不到十息,晶石表面浮现出了复杂的紫色纹路。
“苍天有眼啊!”顾不知喜极而泣,捧着道莫的双手,“不死魔族还有后人活着!”
道莫心一惊,问:“什么魔不魔的,老爷爷,我难道看起来不像人?”
“像,像,最像!”顾不知连声应着。
他义正言辞,“我是人,不是魔。”
顾不知哭笑不得,他耐心地给道莫解释:“我们魔族的人生下来就带有诅咒,这些诅咒会浮现在体表,神族说这是我们魔族曾经犯下的罪。这些诅咒会限制我们一生,就连我们修炼也会因为诅咒而难以进行,我们魔族至少有半数的人会因为这些诅咒丧命。”他没说,他从未见过一身都是诅咒的魔族,一般而言,背负十道诅咒的魔族绝对活不过七岁。
“我是魔族里的人?这算是人吗?”道莫疑惑。
“算,当然算。除了魔神血脉和与生俱来的诅咒,我们魔族和人都是一样的,都是人。”顾不知费力地解释,他看出来了道莫对自己是不是人非常执着,好像他说不是人,这孩子就要翻脸不认人。
道莫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可是要做人的,老爷爷你别误导我。”
顾不知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忽然间记起道莫妻子怀孕的事情,顿时兴奋了。眼前的少年或许活不久了,但那未出生的孩子绝对是不死魔族的希望!
他郑重地说:“再过两天,我带你出去,陪你去找你妻子。”
“真的?”道莫诧异,这应该是云说的好人?
“两天后猎魔节的余热就彻底过去了,葬魔林附近的神族都会离开,我们那时候出去是最安全的。”顾不知认真思考离开这里的事情,他本是因为逃避神族的追杀而躲到葬魔林附近的山脉里,如今却要因为道莫走出去。
道莫很疑惑,“最安全?我一直都觉得很安全。”云说所谓安全就是没有感受到压迫感,没有性命危险。
“听我的没错。”顾不知摆手,他问,“你妻子有什么特征?你怎么知道她怀胎九月?”
“她叫云。”道莫认真地说,“云说过做我妻子,怀我孩子。”
这话听起来就是骗小孩子的!
顾不知莫名的有些心酸,这傻孩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他摸摸道莫的头,叹息道:“我们先去魔宫接受不灭传承,等有了自保之力再去找你妻子。”
道莫想说他不要任何传承,但身上的诅咒突然暴动,剧痛侵袭,他被迫重新躺下,从容地睡过去。
“这附近还有神族出没!”顾不知惊愕,他还想用灵识探一下四周,却不料下一刻便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脖子。
他身上一共有两道诅咒,一道在脖子,一道在左腿。此时此刻,诅咒突然爆发,他险些就呼不出气来,左腿像是粉碎一样。
通常来说,魔族身上的诅咒会不定期爆发,不少魔族的幼儿会因为扛不住诅咒爆发而突然死掉。神族拥有能够引发诅咒暴动的道器,但这类道器通常是普通神人无法使用的。
东殷神王一脉的神族不是应该早就离开了?
顾不知心底充满了疑惑,他在葬魔林附近这片山脉苟活了快六十年,从未遇到过神王的后代。
离地洞不过一里外,神族三人小队布下隐匿阵法,阵法中一台略为简陋的仪器正在悄然运转。为首的神人正是东殷少主东殷择,他左手托着一座玄塔,神纹在七层塔的表面流转,似乎唤醒着某些存在。
“少主,这格天宗的东西可真是稀奇,这破地方连尊者的神识都无法看透,这些仪器却能探测出人的存在。”安杰乐兴奋地说。
东殷择点头,赞同他的话:“是个好东西。不枉我父亲割舍万里魔域换回这些仪器。”
“这次猎魔节里,我们猎杀到一百九十八个魔族,还将三百七十二个魔族逼入葬魔林中,等回到族内,我们绝对是第一!”安杰乐越说越兴奋,“这叫生命探测仪的玩意真好,我们就应该多换几台,没准能杀破历史记录。我记得最强的神族小队当初一天就猎杀到上千魔族。”
东殷择摇头,他看着淡蓝色屏幕上的光点信息,眯了眯眼,“这附近还有两个魔族,杀了他们,我们再回去庆功。”
“一定要杀?”安杰乐不解,“我们已经晚回去三天了,再等下去怕是会错过猎魔节的评定。”
“我感觉到了,这两个魔族中有一个是法灵境的强者。”东殷择轻转手中的玄塔,玄塔依照他的想法收回召唤的力量。
“法灵境界?少主,我们打不过法灵强者。”安杰乐大惊,他们这一队最强的就是少主,但少主也不过是融灵境界,离法灵境界差了整整两个境界。
东殷择冷漠地说:“杰乐你太不了解我们神族了。这些不过是卑贱的魔孽,让他们苟活于世是我们神族最大的仁慈。”他顿了顿,“引爆他们身上的罪孽,就算是他是得道魔尊,也得给我们神族趴下来叫主人!”
一直沉默的另一个神族安东如附和一句:“为世间清除罪孽是我们最大的殊荣,魔族本就该死。”
“他们逃了。”东殷择笑了,“东如布阵。一刻钟后,我们就能回去。”
地下,顾不知带着还在睡觉的道莫,疯狂逃离这一地带。他很清楚能够引发诅咒暴动意味着什么,若不是这葬魔林的特殊性,他早就死在诅咒暴动下。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上道莫逃离这一带。
他有信心不被神族察觉,因为在葬魔林里灵识根本无法延伸五尺之外。
然而,当他从地下冒出头来时,却是看到了神族的身影。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踪迹!
顾不知惊慌失措,他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躲过这一劫。
东殷择看清了顾不知的模样,有些意外道:“原来是通缉中的魔族。顾不知你当年从我神殿盗走的东西,现在可还在?”
顾不知悲愤:“那是我们魔族的宫殿,是我们魔帝留下的遗物!不是你们神族的东西!”
“呵,我们神族能瞧得上你们的宫殿是你们的荣幸。”东殷择冷笑,七层玄塔在这一刻悄然发动,玄塔两层缓缓转动。
顾不知捂着心口,强咽下涌上来的血,心里愈发冷。他心道:或许是他和道莫的命数到了,不死魔族真的要绝迹了。
安杰乐自告奋勇:“少主,我来解决他。”
“没必要。”东殷择摇头,意念一动,玄塔五层转动。
顾不住瞪大了眼,暴动的诅咒之力硬生生地撕裂他的身体,就连孕育在丹田内的灵胎也是如此!
安东如突然出声,“少主,那普通魔族没死。”
东殷择这才注意到道莫的存在。
倒地的道莫正在熟睡,在诅咒暴动的一刻,他也只是咂咂嘴,翻了身,睡得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