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销窝点逃脱出来后,季今凡几乎身无分文,他从支付宝借呗上借了点钱,买了些日用品,并在上海南站附近订了一个非常便宜的旅馆。考虑到之前应紫伊父母回上海买的票是到上海南站,季今凡便决定以上海南站为根据地,开始了在大上海寻找应紫伊的旅程,重点寻找的场所是周边菜市场,找到她父母,就等同找到了应紫伊。
季今凡以前在杭州工程公司做单证主管的时候来上海出差过几次,所以对上海并不陌生,这里的地铁线路和一些地标、车站,他也轻车熟路。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淹没在大都市的人群中,奔跑于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季今凡开始了另类的生活,从没想到过的生活。
躺在简陋的旅馆里,季今凡思量着:上海至少有几百家菜市场,每天找十来家,怎么也要一两个月,需要很大的财力和精力,是不是应该在这边找份工作,然后每天早上、中午、下班,还有周末的时间去找。
上海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港口集装箱吞吐量位列世界港口前列,外贸实力毋庸置疑,季今凡估摸着凭借多年的外贸工作经验,在这里找份工作应该是不难的。对于上海,对于外贸,他心中一直有想法,他很想在这个更大的舞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这种从小到大不甘平凡的感觉开始涌现,那强大的野心蠢蠢欲动,可是,他会在这里长期发展吗?
有时候,季今凡也会泄气,这么艰难来上海寻找应紫伊值得吗?她已经这么绝情不联系自己了,而自己的身体还需要多休息,又何必苦苦纠结这未知的感情呢?平静下来,季今凡明白,这种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需要一个出口,不找到应紫伊,一定会留有很大的遗憾,这样想想,他又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在人的一生中,很难找到一个你真正喜欢、真正可以跟她过一辈子的人,如果你怯于表达或者怕麻烦,或害怕会有什么事,错失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的真爱,那就太可惜了,所以一定要采取主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以前,季今凡不懂爱,现在,他开始渐渐体会,不管结果怎么样,必须尽力去把握自己的爱情。他一定要找到她,大胆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这几天早上,季今凡很早起来,从上海南站附近的菜场开始找起,逐渐扩散,向周围的居民打听和问路,一个个菜场找过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菜场,路边一些卖海鲜特产的店面,他也都会留意。
几天找下来,进展并不顺利,菜场的间距往往比较远,而季今凡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体力不是很好;一些居民的指路常常把他引向了之前去过的菜场,浪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还有,不是每一个海鲜摊位的摊主都在位置上,有任何一个不在,他就必须在那里等摊主,直到摊主回来。季今凡认真做好笔记,在地图上仔细标记,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有关海鲜的摊位和店面,有些东西很奇妙,如果存在侥幸心理,那么错过的这个地方可能就是要寻找的目标。
菜市场是最具有生活气息、最接地气的地方,它是季今凡的希望所在,他在寻找丢失的爱情,每来到一个菜市场,都是一个新的希望,一个菜市场不只一个海鲜摊位,这就代表着很多个希望,不断失望,又鼓起劲,接着走向下一个菜市场,寻找新的希望。
一个星期过去了,季今凡仍然没有收获,上海的开销很大,长期住在旅馆里花费高,环境也不好,季今凡得去租房子了,做好长期战斗准备。另外,他决定在这里找工作,先做着吧,边做边找人,老是闲着压力大,住宿、吃饭、交通、上网,无论哪一项,都需要花很多钱,他必须工作。
在旅馆住满十天后,季今凡搬进了桂林路一个小区的地下室,每个月房租600块,面积七个平方左右,打开大门,就是小区的马路,厕所和浴室在房东的套房里,没准,这里是上海最便宜的出租屋。无论是北京还是上海,像他这样的人就只能住在地下室里,他平和地告诉自己:没关系的,这只是暂时的,努力拼搏的人不会一直这样落魄。
晚上,菜场关门了,季今凡就在网吧里投简历,主要还是偏向找外贸业务员的工作,一些类似报关员、货代业务员、外企办事处的职位,他也会投简历。
收到妹妹寄来的证书后,季今凡可以去面试了,接洽了几家单位,但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是对方看不上他,就是不符合他的期望。一些货代业务员的底薪太低了,不是他不想去做,而是重新积累客户需要大量时间,如果能长期待在上海做货代,他是非常有信心能做好的,现在对外贸整体的熟知和把握正是以前所欠缺的,再加上自己的刻苦和勤奋,以上海特有的港口优势和巨大的客户群,一定行得通;季今凡去面试过空运报关员,他们的办公地点在浦东机场,要住在那附近,离上海南站太远,远离了他的预期找人规划;季今凡也面试过一家外企的销售员,但是他们对业务员的综合能力要求太高,本科以上文凭,机电相关专业,英语六级,最好懂日语或者西班牙语,一年以上外企工作经验,季今凡竟然没有一项符合;还有一家市区的外贸公司招聘高级外贸业务员,待遇优厚,办公楼确实很豪华,但他们要求具备三年以上业务经验,而且要熟悉纺织产品,而季今凡只做了一年外贸,从没接触过纺织行业;还有些公司是在崇明岛的,更加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走出去见识过后,季今凡才知道之前的自己犹如井底之蛙,竟还为一点小成绩沾沾自喜。想想会什么啊?做了几个月的货代业务员,因为业务不佳而辞职;做了三个月的报关员,却被老板炒鱿鱼;外贸业务也才做了一年左右,只有一次广交会经历,经验不算丰富,外贸跟单和单证工作履历更加不值得炫耀;英语呢,虽然现在进步很大,口语和文书都有所锻炼,但离那些专业人士还是有很大差距,也没有第二门外语。顶多,季今凡只能做一名单证员或者外贸助理吧,而他,还眼高手低,认不清现状,接触多又能怎么样,从反方面来看,说明他没有精通外贸的任一工种。
这是季今凡来上海的很大收获,他意识到像他这样的人在上海真是太多了,普通得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人才。当然,年轻的时候遭遇打击是好事,没必要过分悲观,以前的频繁跳槽是出于多方面的原因,就当是全面的学习吧,三十岁之前,学习本领才是最重要的,没钱、没丰富的经验,这些都很正常。
经过了十几天的菜场搜寻,季今凡已经把寻找领域从上海的XH区辐射到ZX区、SJ区,有时去PT区、HK区面试的时候,他也会在附近找个半天,可是,还是没有任何人影,他甚至想过要去登寻人启事了。
今天找到这个菜市场为止,明天就从这个菜场起步,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季今凡需要坐好多站公交车,然后下车继续找菜市场。
虽然经历过种种不顺利和挫折,但季今凡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找到应紫伊。这个信念无比坚强,他一直相信,无论做什么,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收获。
季今凡在努力寻找自己丢失的爱情,而苏明辉的爱情看似圆满,却也因为彼此的人生观和性格差异变得摇摇欲坠,再加上赌球的摧残因素,他的人生和家庭也正在经历动荡。
微波炉里的饭已经热好了,跳闸声惊醒了沉思中的苏明辉,他一个人坐在茶水间,若有所思,他隐约中有些担心,下个月初的信用卡该怎么还,细算下还清房贷后他输了将近20万,两张信用卡的十万额度已经全部透支完毕,还有借呗的额度也已全部提现,目前手头的本金也就四万多点,这是赌球以来,他第一次为资金所困扰,虽然之前赢了不下六十万,但都还了房贷。
苏明辉从微波炉里拿出了盒饭,慢悠悠地吃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带鱼的刺差点卡在他的喉咙里,这才让他有些恍悟,这段时间,他的运气确实差了很多,怎么下怎么没有,下的小球分分钟刷的进球,不下小球的比赛就很少进球,但他的思路还是清晰的,损失的二十万块不足以动摇他的耐心和节奏,但多少还是会有影响的,这种微妙的影响甚至赌徒自己都会察觉不到。
苏明辉边吃边浏览接下来的体育赛事赛程,新一轮的亚冠将在傍晚重燃战火。
“好吧,再提高点金额,均注下亚冠的小球,如果再输的话,是该休息一段时间了,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也许也是该退出了。”苏明辉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到了傍晚,同事们陆续下班了,比赛马上开始。6点20分,季今凡下注了6点半到8点半之间的四场亚冠小球,均注一万多,这是他迄今为止下注的最大金额,注单在一步步变大,而他还察觉不到这样的显著变化很有可能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他只是简单又理性地认为:这样的注单虽然有些大,但还是在可控范围内的,而且四场均注,合情合理。
走出公司,外面下起了小雨,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电动车的速度也更快了,唯有汽车里的人们相对淡定,它不为风雨所影响。苏明辉走在小雨中,走向地铁站,他的心理状态非常平和,马上可以到家看见卡卡了,他的内心多了一份舒心。
6点30分,早场的两场亚冠比赛同时开赛,大小球均为2.5球。这是两场非比寻常的比赛,浦和红钻和FC首尔这场比赛才14分钟就进了3球,另外一边,蔚山现代和布里斯班狮吼这场比赛也进了2球,很快,蔚山现代迎来了第3个进球,时间刚刚过去30分钟,两场比赛都出了大球,这太恐怖了,小球瞬间输了两万多。
尽管苏明辉久经沙场,但是这样的场面也是很少碰见,站在拥挤的地铁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比分,他终于开始体会到:赌博,这就是下场,怎么可能让你一直赢下去呢?如果可以,他想退回7点30和8点30下注的两场小球,可是下注了的已经无法取消。
回到家后,苏明辉没有看到林熙白,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行政文员要天天这么迟回家,此时,负面情绪开始影响他了。
桌子上和锅里仍然放着很多热菜,这是丈母娘烧的,她是一个非常好的丈母娘,卡卡被她带的很好,平时家里的饭菜都是她烧的,衣服都是她洗的,这才让苏明辉的生活起居轻松了很多,也很大程度地缓和了苏明辉和林熙白的矛盾。
吃饭的时候,苏明辉打开比分网一看,1比0,上海上港领先了,胡尔克首开记录;又过了一会,2比0,奥斯卡也进球了;还没吃完饭时,比分已经变成2比1,西XN流浪者也进球了;再也无心继续吃下一碗饭,比分再一看已经4比1了,这是怎么了,连环进球,两分球,进球怎么这么容易,瞬间4比1,这才20几分钟啊。
抛开手机,不再打开电脑,苏明辉试图不去理会8点30分的最后一场比赛,随它去吧,他在客厅里和儿子一起看《熊出没》。
门开了进来,林熙白回家了,已经9点多了。
“你怎么每天这么迟回来的?”苏明辉有点小埋怨道。
“加班啊,你以为我想这么迟回来吗,还不是为了赚钱,”林熙白丝毫不肯落下风,“不对,你这是什么口气,是在抱怨吗?我加班是为了什么,你说!”
本来苏明辉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林熙白抵触这么大,这让他产生了极大的不舒适感,继续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是聚餐,你不是行政文员吗,为什么天天加班呢?”
“你还好意思说聚餐,要是你争气点,我至于吗?什么叫天天加班,一个礼拜也就三四天而已,”林熙白哪里肯认输,继续说道,“我加班怎么了,饭我妈烧好了,衣服我妈洗好了,孩子吃饭洗澡也是我妈弄好了,你说你都干了些啥!”
此时,苏明辉的丈母娘大概是听见了他们的争吵,赶紧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拉着林熙白说;“丫头,你干嘛呢,别吵了。”
林熙白被她妈拉进了房间,嘴里还是喋喋不休。
苏明辉这会觉得自己也不对,干嘛和她置气呢,是的,他的情绪很不对劲,确实是受赌球的结果影响了。
这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新鲜和激情过后,它可以不用每天甜言蜜语,它可以是柴米油盐,它可以是一种淡淡的舒心的情感,但它绝不能是人身攻击和恶语嘲讽。
梳洗完已经10点多了,估摸着鹿岛鹿角这场比赛应该是80多分钟,此时,苏明辉打开视频,比分1比1,还好,可是现场的一幕让他彻底凉凉了,球员裁判围成一团,有球员抱着球准备放置点球处,是点球吗?小球又完蛋了,初盘小2.5球多半又没了。果然是点球,鹿岛鹿角的点球,铃木优磨来罚,一个节奏变化,推一个角度,球偏出去了,这点球罚得太差了,太追求角度了,这步伐跑得很便扭。当然,这对苏明辉来说是好事,小球还有很大机会,常规时间只剩下五六分钟了。
这输赢来回也是两万多啊,再顶最后的补时四分钟就可以了,至少能减少一些损失,对以后的备战也起着重要作用。好的,补时快到了,已经是3分40秒多了,鹿岛鹿角球员越位,蒙通联后场球,门将来开,门将开出门球应该会吹哨了吧。大角开往前场,鹿岛鹿角球员解围到中场,时间已经到了4分钟,吹啊,怎么还不吹!蒙通联球员中场发起进攻,带到右路,再往前一传,队友后插上,倒三角,太靠近守门员了,被守门员一扑,球来到中路,空门,蒙通联球员西斯科面对空门轻轻一推,球进了!绝杀!绝杀!!已经是94分钟20秒了,这太无语了,补时都超时了,刚刚中场那两脚来回就可以吹了啊,小球被超时读秒绝杀了。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杀啊,坐在客厅的沙发了,苏明辉十分难受,但他又不能发泄,甚至不能大声发出声音,老婆孩子丈母娘都在边上的房间里。他捂住自己的脸,真的好难受,这几天来怎么老是遇到这些剧本。今天的四场亚冠比赛都是大球,各种疯狂射门,还有超时绝杀,四场小球合计输了四万多,平时很难发生的概率今天齐聚了。
接下来进行的西亚赛区的四场亚冠比赛也是四场大球,好在苏明辉已经暂时没有本金来下注了,他也决定暂停赌球了,这段时间让他损失了一大笔钱。从概率学上讲,8场全部大球的概率为0.39%,当然,彩票都有人中,0.39%的概率当然也会发生。
这次惨败后,苏明辉开始执行自己的决定:暂停赌球,或者直接戒掉赌球。停一停是好的,他可以重新理解赌球,审视自己,给自己一个出口,主要这段时间实在太霉运了,这样也可以避一避晦气。苏明辉的执行力是相当强的,他制定的计划一般都能坚定不移地稳步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