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收拾了一下针线,随即去厨房拿了一把沾满了油污破旧的炊帚放在布袋里。然后又抓了一把花椒粒含在嘴里。
都准备妥当后,便小声的对黑羊交代着:“你现在回家去,把窗户全部都打开。另外给我准备一个花盆,装满土浇上水,放在你家的炕边上。”
黑羊点了点头。
“车准备好了吗?”奶奶一边给我穿衣服一边问着。
“都准备好了!”
“几辆?”奶奶问道。
“两辆!”
奶奶看了看墙上的表,晚上10点25分。用手掐指算了算之后,便将嚼碎的花椒粒含着唾液吐在手绢上。然后把碎花椒用手绢包好,塞在我的兜里。微笑着看着我。
“九儿,奶奶给你的这个东西你别丢了,一会奶奶让你把它打开你就打开它,占呗?”
“占!”我又好奇又兴奋,最主要是晚上能出去玩。
“黑羊,你现在就走,按照我刚才给你说的办好,俺们俩过五分钟出门。”
“不一起走吗?”黑羊问道。
奶奶很是生气,大声说道:“让你走你就走!”
黑羊诺诺称是,跑出我家门。不一会一阵手扶拖拉机的马达响起,然后声音越来越远。
奶奶听着拖拉机走远之后,俯下身对我说:“一会咱们去你黑羊爷爷玩,你秀珍(黑羊的老婆)奶奶病了,到了那里,奶奶问你你秀珍奶奶能好吗?你咋回答啊?”
我想了想,随即答道:“能好。”
奶奶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对我说:“九儿啊,奶奶要问你这个的话,你要回答:土伏命包好!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
“秀珍奶奶能好吗?”奶奶又问道。
“土伏命,包好!”我马上回答。
“真乖!好了,九儿,咱们该走了啊,还有一件事奶奶得跟你说,咱们晚上出门,夜里贼多,要是在路上你看见认识的人也不能搭腔,别人叫你自当没听见,占呗?”
“占!”我一向是对于奶奶的话言听计从。因为从小到大,奶奶也没像今天这么紧张过,虽然她努力想要让我看不出,但是我依稀看见奶奶的汗顺着袖口都淌了出来。
坐上手扶拖拉机,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我们便走在开往村长家的路上了。夜里的南严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因为打小奶奶和爸爸就不让我晚上出门。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出了村口,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的一片庄稼地,和两排高耸入云的杨树和着风沙沙作响。
秀珍奶奶因为生病,并没有住在黑羊的家里,而是被送到了娘家,找了一个老中医去看病。
开车的是村长的侄子叫永胜,之前我曾听说过二侉子他爹跟永胜曾经一起出去打工,然后便客死他乡了。所以,二侉子他家人跟村长家的关系就不是很好。走了有一阵,来到了一片坟地。
这个时间段的坟地看起来十分可怖,黑压压的一片,仔细听,树叶沙沙的声音好似这里面埋葬的人在窃窃私语。
在没有光的时候人总是寻找能够能分辨轮廓的地方看。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像窝头一样的坟头,插着一些破旧的花圈,随着晚风安静的飘舞。
在我仔细观察坟头的时候,突然之间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在坟圈子里缓缓的移动,这个人佝偻着背,有一条腿似乎是瘸了。我惊恐的看着这眼前的一切,然后害怕的躲在了奶奶的怀里。
“不要怕,那是你具放爷爷。”奶奶小声的跟我说。
“具放还干这个呢啊?姨!”开着拖拉机的永胜好奇的大声的问道。
奶奶大声的回答道:“他不干这个,能干啥啊?腿又不好,年岁又大。”
永胜随即大笑。
“就那老身板,遇到个贼,还不沉喽?再说了,咱村坟地能有啥宝贝?”
“我告诉你,别看具放这年纪,三个你捆一块都不是他的个!”
“您可拉倒吧!”永胜不屑的说道。
奶奶也不再搭话,又开了20分钟左右,终于到了秀珍奶奶的娘家了。秀珍家住在赵家峪,家里是八辈贫农,祖祖辈辈的无产阶级老实人。
刚进家门,就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院子里挤满了人,看到了我们的到来,黑羊便跑了出来了,一边跑一边抹着头上的汗。
“九爷,您可来了!”黑羊疲倦的脸上露出了希望。
“都跟你说了,别这么叫!”奶奶抱怨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黑羊连连点头。
“你在外面等着,别进来。”奶奶从布袋里掏出那个破炊帚,拉着我进了屋。
屋里的景象着实吓了我一跳,秀珍奶奶被粗麻绳绑着,在床上使劲挣扎,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被砸了个稀碎。
奶奶把我放在炕边坐好,脚底下就是那个破花盆。我被喊叫声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奶奶看出我害怕来了,便小声安抚我说:“别怕,没啥。”
我看到奶奶面对着秀珍站好,运了运气,大喝一声:“这位‘排琴’(兄弟),你这是‘丢了点儿’(疯了)了吧?胡闹够了吗?!”
听到奶奶的一席话,秀珍竟然不再挣扎,突然间扭曲的身子变得笔直,然后就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奶奶看着她:“你剃个头也就罢了,这是你该干的事吗?”
让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秀珍奶奶开口说话了,但是声音竟是个男人。
“老‘念把!’(尼姑)你管得着吗?”秀珍奶奶说道。
奶奶生气的回答道:“你妈才是‘念把!’你一个梁上卧着的,造什么孽?!我看你不过也就是个‘靠扇的’(乞丐)你怎的肯走?要点啥?说!”
我糊里糊涂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不知道俩人聊什么呢,只见秀珍奶奶突然坐下来,晃着身子说道:“少给我来这套!先给我来点‘哈拉气儿’(酒)再说!”
我奶奶听她说完,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炊帚冲着她身上就是一挥,结果秀珍奶奶痛苦的叫了一声。“你啥玩意儿?!报个腕!”秀珍奶奶身体里的男人大叫着。
我奶奶轻蔑的笑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两条大河列南北,建桥筑坝江边垒,二圣桥边背对坐,西出长龙饮南水!”
“你是...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