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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双生莲下道佛会】

刚出离垢明洞,迎面见到赭杉军负手背立在外,似是等待许久,仰头望着天际和缓的流云,不知在思索什么。

弦上玄快步上前揖手拜道:“奇首——”

赭杉军转身回礼,略略颔首问:“圣僧,弦上玄状况可有要紧?”

“奇首请勿见怪,贫僧正是弦上玄。”弦上玄礼貌地合十再揖,“异佛已将法身让与贫僧驱使,江湖魔浪汹涌,弦上玄仍有未完之事也。”

赭杉军马上反应过来,跟紧弦上玄的脚步一同前往莲华之池,途中几番欲言又止,弦上玄也不好多事相问,只能等赭杉军自己开口了。

莲华之池是圣尊者一步莲华的修行别院,清幽雅致鲜有外人打扰,池中圣气丝毫不逊于琉璃天池。此回该是故人履旧地,可惜对弦上玄来说是趟全新的体验。圣尊者尚未回返,弦上玄依照小沙弥的指引进入莲华之池中禅坐,吸收圣气固本培元。赭杉军始终一言不发地守护在侧,默默注视着弦上玄修复内外损伤。

随着佛道之气流转漫溢,不到一刻的功夫,整片莲华之池便已拢满圣气,竟有一支双苞梵莲自池底悄悄探出脑袋。一莲只剩藕实,另一朵仍是青涩的莲苞,未有绽放迹象。双莲散发幽然檀香,与弦上玄的道佛圣气相呼应,各自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弦上玄似有感应,睁眼一观,瞧见双生莲时莫名心中欢喜,不自觉嘴角浅勾笑意,俯身轻触小荷尖尖,那未开的莲苞竟有了反应,莲心圣气大绽,隐隐似有花开之势。正感自然之奇,一道佛华光球自外入内,口念佛诗,正是一步莲华回归万圣岩。

“小僧伤重,礼数不周,还望圣尊者海涵。”弦上玄忙合十行礼。

一步莲华并不在意,他未从光球中现出本相,只以真气传声道:“兜兜转转,小友仍是入了佛门,甚是令吾欣慰。”

“圣尊者之言,小僧懵懂……”

“佛道通修,福慧双全,也是你之造化。”一步莲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亲和,“莲华之池能助你调复受创之元,只需三日,待伤情稳定再离开不迟。”

“多谢圣尊者慈悲。”弦上玄听懂了话中之意,并不跟一步莲华辩驳,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池中梵莲等你千年了。”一步莲华突然转移话题道,“原本的独枝当年吸收你之圣气后分化双苞,一苞数十年前已孕出莲胎,剩下这一苞,依旧忠心静候着你。”

“什么……?”弦上玄愣了愣,低头再看那朵未开的莲苞,那小花苞灵气十足地摇了摇花茎,像在对弦上玄打招呼。

“无垢梵莲,千年孕育,诞生出圣洁无罪之人,自然也能培育清净污垢之躯。想来此莲是你之机遇,它候你千年,也许只有你能催得花开,届时便可制作全新的躯体,获得新生。”

弦上玄没有作答,凝视着梵莲沉默许久。数不清多少岁月,他曾无比渴望拥有自己的躯体,也许拥有了躯体,便可逆天改命不再受困于本躯天数。可……师尊开释言犹在耳,何必执着,何苦执着……

“哈……哈哈哈……”弦上玄蓦然苦笑数声,“天命来时,不闪不避,属于弦上玄的精彩,吾不会错过,不属于吾的偷生,弦上玄不为。这一蕊梵莲,是前世所种的善因,那么今生,便让弦上玄发挥其善果。魔祸当头,血劫将临,吾何惜此命,愿以元神之力助梵莲花开,为正道同志留下一线生机。”

“你可无悔?”

弦上玄拧眉闭目,片刻睁眼,目光澄澈坚定,无丝毫困顿,莞尔缓缓道:“圣尊者,天地宽阔,大道在吾,生死轮回,小僧不昧。”

“善哉。一步一罪化,一步一莲华——”伴随轻柔佛声,一步莲华自光球中现身,脚沾尘世之土,代表圣尊者即将入世。手一挥,佛珠轻扬,封在梵莲之上的佛印解开,小心看护了千年的梵莲,今日终于遇见因果。

弦上玄调动元神之力注入花苞,刚修复大半的元神再度动荡,但一人一花的交流并未稍断。不消片刻,弦上玄又开始神迷目眩体力不支,险险禅坐不住跌落天池水中。身上佛言枷锁逐一浮现牢牢锁住忽隐忽现的元神,不让其离体消散。

一直静待在旁的赭杉军终于见到了弦上玄本尊元神,既欣喜又焦急,忙取出青魂珠,以紫霞之涛剑气唤醒珠灵,将青魂珠抛于弦上玄百会穴之上,让青色魂光浇灌佛者周身,助他稳定灵识。

“时过千年,也不急此一时半刻,且收手吧。”一步莲华及时切断梵莲交流,“你现在元神虚弱,并不能即刻催得莲瓣尽开。它松了花瓣,已是不易,待来日有机会再行一试未迟。”

“辛苦圣尊者继续看护梵莲了……”弦上玄虚弱地大口喘气,手捻佛印自我调息,边摇头笑道,“这蕊梵莲倒是倔强,脾气不小……”

“梵莲有灵一心认你为主,如今你放弃了它,也需给它时间让它慢慢适应,接受将来成为他人新躯的事实。”

“倒是与吾心性相同……”弦上玄颇有感触地喃喃自语。

一步莲华寒暄几句先行离开,说去找善法天子商量万圣岩对抗魔界的排兵计划,好助正道一臂之力。他一走,莲华之池静得仿佛一根针掉进池里都能听见,赭杉军憋了一肚子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还忧心着弦上玄元神损伤,一直焦虑地望着青魂珠,盼其能有稀微效果。

“奇首,有话不妨直言,贫僧还不至于凶神恶煞到这种程度,让奇首屡屡欲言又止吧?”弦上玄无奈道,“想必这就是青魂珠了。”他像个事外人一样抬头瞅了瞅悬在顶上的珠子,“此珠中残魂之魂息羸弱,为不使贫僧魂飞魄散,如此倾力相助,是救吾,也是自救,求生之欲令人感佩。”

“抱歉……”赭杉军没头没脑地突然说了一句。

“嗯?奇首何意?”

赭杉军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弦上玄,叹息道:“隔世再会,面目全非,吾竟未能在第一次见面时认出你……若非你元神受创引出青魂珠中魂元共振,此回又要错过了,小师弟……抱歉……”

弦上玄闻言不由攥紧了信纸,好几页满满当当的内容,满纸熟悉无比的字迹,是前世的绝笔,也是未了的牵挂。他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转而叠好信,收起青魂珠,将两物一并交还赭杉军。

“奇首说笑了,贫僧尚未消散天地之前,仍是弦上玄呢,不敢胡乱攀扯玄宗道者们的同修关系。”弦上玄看起来十分和善地浅笑道,“奇首不妨再耐心多等些时日,等贵派宗主回归后,再论亲不迟。”

“是赭杉军唐突了……”赭杉军有些失落地收起信物,“上万圣岩之前,你曾唤吾师兄……吾还以为……”

弦上玄愣了愣,当即否认道:“奇首莫不是听错了?这个名词,实乃贫僧短板,不论吾用多少办法都无法说出口,无奈吾只能唤灵心异佛兄长,却是无缘那两字了。”

“也算是奇事一桩,哈。”赭杉军干涩地笑了笑,“青魂珠不如转交你保管,你亲自护守,吾更能安心。”

“此珠跟随奇首许久,早与你气息互通,转手他人只怕珠光黯淡。那句称呼,或许是珠中之灵借吾之口所唤,它心中所牵系的前世尘念,皆在那一句之中。”

赭杉军轻叹一声,不由握紧袖中拳头。“青魂珠陪伴吾一同在混沌岩池修行千年,为吾驱散魔气固守道元,吾有愧于宗门,有愧于师弟,只望能尽绵薄之力,稍解心中罪负。”

“奇首言重了,人人皆知奇峰道眉道威凛然,最是清正不阿,何苦自困自限。当下魔祸正盛,不如将心结暂放,专注对抗魔界守护众生。”弦上玄开导说,“如今诸魂一一现世,早日理清回归办法,便能早日解脱。奇首辛苦,劳你多护一段时间。”

“嗯……加上苍手中的一魂,与你……”赭杉军顿了顿,“三条半残魂,剩余半魂不知落于何方。”

“原来奇首还未见过朱闻曜辰,那名童子身上尚有半魂,算来整好四魂。”弦上玄有些不解,“寻常人共有三魂七魄,为何天命者拥有四魂双体?”

“哦?此事查阅玄宗古籍,或有解答。”

“也罢,天命者之事就有劳玄宗众位道者费心了,贫僧还有中原要务须尽快排布。什么时候奇首与弦首觉得天时到了,需要贫僧回归,随时通知吾便是。”弦上玄古井无波的声音仿佛说着一件寻常事,没有任何生死大义的压迫感,倒让赭杉军不知该如何应对。“另外,奇首既然在此,吾就不必多费辛劳再走一趟天波浩渺,烦请奇首通知玄宗众人,贫僧已确认朱闻曜辰身份,他不是魔界细作,只是露城一骄纵纨绔罢了,并无大碍,若道者们想留他在天波浩渺,也是无妨。”

“吾会通知众同修。异度魔界危机在前,中原正道独木难支,若有难处……”赭杉军没有往下说。

“少不了麻烦玄宗众位道者。不论两境佛道,不论是何身份,吾等护世之心从未改变,奇首心中所念之人也许当下不能如愿相见,未来必有再见之日,贫僧弦上玄衷心祝福。”

“多谢……”

……

弦上玄失踪的这几日,中原风波诡谲,异度魔界意外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一反常态,连魔化各地的动作也暂缓,令中原正道摸不清魔界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对下一步动向毫无头绪。武林中倒曝出了另一件大事,听秦假仙传回消息,被囚于画地为限的朱闻曜辰挨不住极端气候折磨,竟悬梁自尽了……

说巧不巧,公法庭释都令那日刚好带人去画地为限视察,恰巧将人抢下,时间算得分毫不差,配合得天衣无缝。

舆论一下子全压到正道这方,人人斥责素还真草菅人命,还捎带责怪正道抗魔不力。弦上玄尚未回来,谈无欲已多番派秦假仙入圣域求问却未得见,无奈只能先将朱闻曜辰转移到琉璃仙境继续看押。

那公子哥在琉璃仙境的待遇也没比画地为限好,荫尸人一天三顿给他喂软骨散,别说逃跑了,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挨到玄宗来人传话,说明弦上玄已确认朱闻曜辰身份可以放人,朱闻曜辰已经不省人事多日,被道子们背回天波浩渺时都浑然无觉。

魔界那方骤然偃旗息鼓,苦境江湖的风波却未止歇。公开亭不知是谁贴出告示,指明鬼没河流域有五件稀世奇宝,得之可成武林至尊。贪心不足的大小势力倾巢而出,前赴后继地去鬼没河送死,仿佛做武林至尊比对抗异度魔界重要一万倍,各方争夺厮杀不休,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鬼没河五大神器不该此时现世,时间点来说过于提前了,回归正道大本营的弦上玄愁思百结,天时紊乱,只得见招拆招。本该由日月才子联手共破的鬼没河机关,现在换成谈无欲与慕少艾不知能否成功。告诫两人机关破解要点后,弦上玄再次前往圣域请佛剑出山,离开中原一探春霖境界。鬼没河五宝既然提前出现,那么该开启的幕后势力不应让它再继续隐于幕后。

随着风云天地图中对五大神器的描述广为扩散,人人都津津乐道着这五件宝贝,昭穆尊自然也不例外。与此同时,闭关休养许久的尹秋君也闻讯出关,这两人像是从未有过龃龉一般依旧相谈甚欢。尹秋君毫无心防,昭穆尊却老谋深算,将戏做足,甚至费心隐藏自己身上被种下的魔气,半句不提与魔界勾结之事。

他们在慕少艾与谈无欲进入鬼没河破阵后也尾随而入,美其名曰是来助正道一臂之力,以防五大神器落入歹人之手,实则也想分一杯羹,计划以公法庭名义,名正言顺代管五大神器据为私有。

除了双桥,还有一大批武林人士,新近崛起的翳流,春霖境界派来的密探,异度魔界的暗桩等等。谈无欲两人处在虎狼窝,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所幸安排了羽人非獍暗中掠阵,不管五大神器最后落于何方,先护下两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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