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终于缓缓升起,山林间的水雾尚未完全散去,只见一条小路上模糊之中一辆四轮马车缓缓行驶出来,待水雾散去前面拉车的竟赫然是一头巨虎,橘色巨虎低耸摇晃着印着黑纹王字条纹的大脑袋,一步接一步地朝着不远处地沂丘走去。
沂丘是书院的所在地,所以也叫沂丘书院。这里原先就是一荒废不知名的书院,后来某一天被游历至此的杂家弟子收拾打理出来,挂上书院的牌匾,然后就以“贯彻百家,集合众说,兼收并蓄”口号开始运营,并收容着各地汇聚过来的读书人,供他们做着各类学术或是修行研究,所以沂丘书院,人员混杂。
陈传一行人驾着巨虎驶至书院大门,却不见有一人踪影。顺着书院大门进去,往日书院里众多教习教导之声,孩童嬉戏之声,先生争吵之声尽皆不闻。终于在靠近后院时,隐约听见阔谈之声,转过长廊,却见一个黄袍道人和一个黑褂白衫的中年人,正在站于大树之下,相互交谈,甚为激烈。
两人见着陈传三人走了进来,也停止了争辩,齐齐侧身望了过来,秦如玉连忙拱手,十分尊敬道:“僻野之人,秦如玉见过二位先生。”
黑褂白衫的中年男子立马指着一旁的黄袍道人,笑道:“此乃一狂悖道人,怎敢当先生之名。”
黄袍道人也立马笑着应答道:“尺二秀才,不通世俗之变化,古今之异同。”
不过二人也只是互相打趣而已,神将府秦家秦如玉的也是荒陆上有名之士,怎么可能会沦为僻野之人,只不过是她的谦称,以示对他们的尊重罢了,二人也是一一与陈传众人见过。
黄袍道人自号道教遗徒,名为张正。黑褂白衫的中年男子则叫徐衍,为当世阴阳家的代表人物。二人先前在树下争论道的变化。
道人张正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徐衍却不赞同,他认为“道生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衍天地。”
一旁的陈传正觉得张正这个名字略为耳熟,只见张正忽地神庭放光,竟是从神庭之中飞出两个神游小人来。
这两个神游小人皆是身着道袍,不停互相缠绕盘旋于半空之中,甚至释放出强大的灵压。陈传只觉得这股灵压比当初在秦府,秦如玉释放出的那道灵压,还要强大数倍。就连秦如玉也不得不放出灵罩,保护秦俏俏和陈传,免受灵压伤害。
而一旁的徐衍一手指着,飞在空中的两个神游小人,急促道:“一气同根,一阴一阳谓之道。”
道人张正也不反驳,因为他和徐衍在前面的道生一,一生二的观点是一致的,所以他们争论的是道生二后的变化。
道人张正起初也是史家弟子,某日偶获数页道家典籍,虽是断字残篇,却也研究得如痴如醉,爱不释手,甚至最后改换门庭,进了道家。
可张正半路出家,又是自学成才,和道家当世主流观点并不一致,既无法相互说服,又相互冲突。
道家奉行“道法自然,以无为自化,应事物变化”,简单来讲就是说,“天地万物皆有自然变化,我们应该利用事物的发展规律,去应对事物的时间变化,要人从天。”
而张正却认为“众星亿万,璀璨不一;同天而悬,不如一明。”张正想要强调,“人族,作为万灵之长,众人生而不同的独一性,可这不同不足以支撑其存在意义,我们应当逆势而搏,争做中天之上的日月,要天从人。”
二者从根本立场截然不同,使得张正在道家极为异类,可他并不认为道家思想是错误的,只不过是古今异同而已,道家当世主流思想,无法正确顺应现在事物变化的趋势。
于是,张正脱离了道家,自立道教,将道袍由素色改为玄黄,为完善其学说而游历天下,直至途径书院,一直停留至今。
自从张正自立道教后,就仿佛挣脱了束缚,游历天下的同时,修为和学识也是日行千里,进步神速。前段时间,张正观摩书院中的神游法后,更是一日之内,竟同时幻化出两个神游小人,震惊众人。
而阴阳家本身就与道家关联极大,甚至诸多理论是相通相融的,虽然道家与张正十分冲突,但是身为阴阳家的徐衍却被张正颇为赞赏认同。也正是由于神游小人的出现,导致了张正和徐衍开始了对道的争论。
一旁的陈传,见张正的神庭飞出两个神游小人,也是不由为之一惊,张正的神游小人飞出身在后,张正本体也依旧有着意识和行为。毕竟他也一直以为只有他的神游小人尤为独特。
随后他也将自己的神游小人放了出来,陈传的神游小人此时已无周身金光,而是略带透明,无色有形。
张正的神游小人见状也是飞身过来,围绕着陈传的神游小人不住盘桓。这时,张正也开口道:“小友的神游小人,应当是识海幻化吧。”
陈传闻言,心头一动,连忙躬身请教道:“晚辈修习数月,也是近日才小有所得,还请道长赐教。”
张正摇了摇头,“我非道家,亦非道门,今虽自立为道教,却无所出,可呼我为张翁。”然后继续道,“神游法中的神游小人,是体内某处身形或特性的具现幻化,如我这两尊神游小人,即是我双眼的具现,又是我体内功法的幻化。我左眼双瞳,右眼通冥,而我体内又修一气法,道生一气,一气化阴阳,我这两尊神游小人,一阴一阳,同气连根,相辅相成。
“而你的神游小人,似透光无色,这正是我内视识海后观看到的景象,识海毗邻天目,看来你这尊神游小人也有诸多奇异之处啊。”张正不由感叹道。
未及陈传答谢张正赐教,秦如玉终于忍不住开头发话,“请问书院也发生什么异常了吗,一路进来,竟无一人。”
徐衍回答道:“书院不曾发生什么异常,不过是稷下学宫初成,书院决定将院中进学童子,悉数迁移过去,沂丘只做百家交流研究之用。所以如今院内颇为空旷,诸多教习和先生,皆去沿途护送,只我与这道人留守此处。”
张正突然盯着,陈传身后那头橘色黑纹巨虎,十分惊讶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伥虎吗?”
秦如玉闻言,不由一动,“这头巨虎乃是妾身昨夜于朱县外收复的,它匿迹白雾之中,杀人毁尸,已是惊扰朱县数日。”
张正诧异道,“原来朱县前日传来的怪异,便是伥虎,本想前往朱县一探究竟,却恰逢书院搬迁,无法抽身,所幸神将途径,倒是解救了朱县百姓。”张正朝着秦如玉拱了拱手。
随后张正又是摇头继续道:“不过朱县的死伤事件,应当非它所为,乃是缠身于它的伥鬼杀人毁尸。伥虎乃是传说中的猛兽,因得天独厚,能通阴阳,又晓腾云驾雾,生而便引鬼魂缠绕。这只伥虎应当是不知如何流落至朱县,入夜之后,又无法控制自身神通,所以才导致伥鬼伤人。”
张正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我右眼通冥,瞧见这头巨虎背上坐着数只鬼魂,方才推测是伥虎。这些鬼魂多为人形,依附其身,长年啃食其精气,渐渐有虎牙利爪,十分强大,遂被称为伥鬼,伥鬼虽不伤害伥虎,但是伥虎亦无法摆控伥鬼。”
秦俏俏立马脸色苍白,连忙询问道:“真有鬼魂存在吗?”
张正笑着点了点头,朝着秦如玉道,“虽有鬼怪,但阴阳有别,似伥虎这等灵异之兽,世所罕见。既今日伥虎已臣服于神将,神将大可牢加约束,悉心教导,那伥鬼必须在夜里借由伥虎的腾云驾雾之法,方能显形,只需教导伥虎学会控制腾云驾雾之法,未尝不能看家护院。”
秦如玉不由一喜,似这等灵异之兽,闻所未闻,虽然秦如玉能够碾压伥虎,但也是陈传的神游小人放出炸裂金光,驱散了白雾和伥鬼的结果。
倘若真让伥虎彻底释放神通,又有白雾和伥鬼牵制,就算她能击退伥虎,秦俏俏和陈传肯定也要受伤。
秦如玉又向二人询问近日神将府的情况,张正和徐衍皆道并不异常,待秦如玉拿出穿云箭后,二人也是神色凝重起来,但是依旧无所收获。张正和徐衍近日一直在对道的演变进行推衍,专心致志,根本就对外界一无所知。
秦如玉也知晓再无情报可以套取,此时书院并与他人了,便拍了拍匍匐在脚边的伥虎,此次书院一行,已是收获颇丰,伥虎这样强大的战力加入,让秦如玉忐忑不安的心,略微平复一些,于是向着张正和徐衍请辞,准备继续赶路。
张正和徐衍倒是知晓穿云箭的重要性,也是催促陈传等人尽快上路。陈传一行人,便离开沂丘书院,朝着此行的目的地“神将府”奔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