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伊人。
这是一个异常宁静的夜晚,宁静得没有一丝风,只有柔柔的月光轻洒,令人痴迷沉醉。
月下,亭间,有一名身着纱衣的纤瘦女子,冰肌玉骨,玲珑剔透。她很美丽,她的美丽很单纯,像水,像最为纯澈最为透明最为干净的水。
她抬眼,望月,如痴如醉。那月辉下的玉容是人世间最为动人的景致,那乌亮纯真的眼有着摄人心魂的魅力。
她是烈云箫,天箫阁主烈云箫。天箫阁的女人都很美,可是她比她们要美上一千倍、一万倍,因为,她是她们的主人。
“你来了吗?”对着月亮,她轻轻地开了口,她像是在跟月亮说话,但从黑暗中现身的人影证明了不是,那是一个抱剑而立的黑衣男子,相当年轻,也相当俊挺。
“我来了。”他沉声说道,给了她回答,并向她走去。
“你好久不来了。”依然看着月亮,烈云箫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他在她的身旁站定,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她顺势靠进了他的怀里,而他很自然地拥住了她。
“夺魄。”她唤出了他的名字,“告诉我,下一次你来看我会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半年、一年、还是更久?”
“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来看你。”他逃避了她的问题,这样回答她。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下次见她会是什么时候,见她,必须背着自己的主子;见她,必须甩掉自己的敌人。他是一个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中的人,而他不愿把危险带给她,所以,他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明白,所以,她也只能无奈地笑:“算了,我不勉强你,但你要记得,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有一个人在等你、想你。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为了她好好地活着,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他答应了她。
是的,他唤她姐姐,因为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虽然他们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分开了,但那份血缘亲情仍在,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也是彼此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烈云箫握住了他的右手手掌,须臾,拿过了他手中的剑:“下一个将要死在你剑下的人是谁?”她突然问。
“姐姐,”夺魄别开了脸,“你不该问。”她已经问了太多次,如果他要杀的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她就会让他饶过那人,而他从不会违逆她的话。可,正是因为这样,主人已经开始对他不满,一旦让主人查到其中的缘由,她就会有危险,因为主人要的是他的绝对服从,主人绝对不容许他的手下听从别人的命令。
但烈云箫不管那许多,因为她不希望她的弟弟杀太多无辜的人,只要有机会,她必定阻止他。
“夺魄,你必须告诉我。”她坚持着。
看了她半晌,他终于还是告诉了她,因为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打发的女子,而在告诉她的同时他也知道她又将阻止他。
“是飞鹰堡堡主龙向天。”
烈云箫轻叹一声,低头,轻轻抚过了剑身:“龙向天为人慷慨大方、侠肝义胆,膝下一双可爱的儿女,你不能杀他。”
“我——知道了。”早就料到的答案,而他也只能答应。
烈云箫心里其实很清楚,即使夺魄不杀,也会有别的人去杀,只是,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他去:“夺魄,你真该离开他,他只是把你当作杀人的工具。”她口中的“他”就是他的主人,叶归魂。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因为,主人对他有恩。
“你呀,真的好傻,傻得不配当我的弟弟!”她笑了笑,笑得很娇、很美,“那你说,若是让你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谁?”
夺魄愣了愣,半天,才看向她,说道:“姐姐,不要问我这种让我为难的问题。”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恩情,他根本无法选择。
“好了好了,姐姐不为难你。”知道他的心思,烈云箫也不再多说什么,把剑放回了他的手中,“时候不早了,姐姐虽然舍不得你离开,却不得不催你离开了。你永远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姐姐,对不对?”
他沉默不语,她没有说错,即使她不催他离开,他也该走了,多留在这里一会,她就多一分危险。
“走吧,要记得回来。”深吸一口气,她给了他最后的话语。
夺魄对着她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悄无声息地,如来时一般。
“若是你能留在我的身边,那该多好!”月下,是烈云箫无奈的、悠长的叹息。
千绝门是一个杀手组织,谁给得起钱,他们就替谁杀人。江湖传闻,凡是被千绝门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过。所以,黑白两道无不谈之色变。
千绝门门主叶归魂,武功高深莫测,性格冷漠多变,据说,他是江湖第一高手,至今没有人打败过他,而他,才过而立之年。如此的年轻便有如此的武功修为,实属不易。
叶归魂不仅一手创立了名震江湖的千绝门,更花费十年的时间调教出了四名身手一流的手下:逢生、绝杀、予光、夺魄。而这四人中,又以夺魄武功居首,深受叶归魂赏识。不可否认,在这四人中,叶归魂对夺魄是偏爱的,在很多时候他都纵容着他。只是,太过的纵容造成的后果却是他的违逆。
“你说,夺魄不肯去杀龙向天,是么?”开口说话的人正是叶归魂,他一身青色长袍,长发束起。他有着一张俊朗却冷凝的脸,那张脸似一块冰,被精心雕琢过的冰。此刻,他开口说话,说出来的话也字字冰冷,透着彻骨的寒意。
白衣温和的逢生点了下头:“是的,夺魄拒绝了这个任务。”
“由他,这个任务就让绝杀去执行。”没有多作思考,叶归魂下了命令。这已经不是夺魄第一次拒绝执行任务,看来,他有必要做些什么了,“逢生,我让你监视夺魄的一举一动,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门主,据我调查,夺魄每隔一段时间会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天箫阁。”
叶归魂双眼微眯,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天箫阁的性质和青楼差不多,不过,那里面的姑娘可以挑选客人,而且,她们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
对这些,叶归魂没有兴趣,他只关心一件事:“夺魄去那里干什么?”寻花问柳?他不信。
“他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天箫阁主烈云箫。”
烈云箫?叶归魂斟酌着这个名字,过了半天才问道:“烈云箫是他心仪的女人?”
“是不是夺魄心仪的女人属下不知道,但属下可以断言,那名女子对夺魄而言非常重要。”
“非常重要?”叶归魂重复着这几个字,冷冷地笑了,“我倒要看看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名女子。”竟能迷惑住他最得意的手下。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夺去了夺魄的忠心,那么,他不能饶她。
天箫阁。
“阁主!”伴随着一声娇柔的呼唤,一个衣衫不整、长发凌乱的娇媚女子出现在了烈云箫的面前。她一看到烈云箫,便撒娇似的扑进了她的怀里,咯咯地笑了,“阁主,我刚刚伺候了一个好男人!”
“哦,是吗?”烈云箫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替她整理着凌乱的长发和衣服,“那你告诉我,他怎样的好法?”她知道绾儿又和男人鬼混了。不知道为什么。绾儿总喜欢和各种各样的男人燕好,她说她喜欢那种充实的感觉,也喜欢每一次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感受。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绾儿可以同时爱上好几个男人,并且每一个都爱得真诚。
俞绾像个孩子似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单纯地笑着,说道:“他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他碰我的时候把我当珍宝一样,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我弄痛了。阁主,你知道吗,看到他对我的那种珍惜,我突然冒出个傻念头,我不再爱别的男人,我就爱他一个!”
这样的话,烈云箫已经听过很多次了,这就是绾儿,她对每个男人都可以很认真。轻轻一笑,她没有说话。
“阁主,”俞绾突然敛去笑,看向了她,“阁主,为什么你不肯接受那些爱你的男人呢?其实,他们都可以给你快乐,各种不同的快乐。”她不明白阁主为什么始终保留着处子之身,为什么阁主要和世间那些愚昧的女人一样呢?明明有着渴望,为了所谓的贞洁,却只能隐忍。
“绾儿,我不爱他们。”烈云箫回答她,她不是绾儿,不能因为贪求快乐而让她不爱的男人碰她。
“阁主,你留着清白身子,就是为了等待你爱的那个男人吗?”
“是的。”她笑了。
“阁主你好傻!要是他不爱你呢?而且,如果他在你之前跟别的女人睡过,你不是吃亏了?”俞绾一本正经地说着,很为她担忧。
“绾儿,那只是你的想法罢了。吃亏?唉,也只有你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阁主,你是不是担心如果你不是清白之躯,你爱的人就不爱你了?”俞绾看了她半天,突然又问。
烈云箫倒也不瞒她,承认了。这确实是她的想法。
俞绾却义愤填膺起来:“要是他有那样的想法,他就没有资格爱你也不值得你爱了!那种男人,爱的根本就是女人的贞洁,那是最龌龊的男人!”
“是的,你的话很有道理,可是,这世上只有一个绾儿,再没有第二个了,你懂吗?”她温柔地笑着,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所以,不准你再来诱惑我,听到没有?”
“可是……”俞绾正想反驳,一名丫头却进来了。
“阁主,有客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她?烈云箫直觉认为是那些存心占她便宜的好色之徒,所以她很干脆地回道:“告诉他,我身子不舒服。”
可那丫头却迟疑着没有离开:“阁主,你最好是见一下那个人。”语气中,她对那人甚是忌惮。
“哦?”烈云箫这才认真起来,问她,“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