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好晚才睡下的了缘,迷迷糊糊的被喧闹声吵醒。
揉了揉眼,即使隔着一个大殿了缘也能听见嗡嗡的吵闹声。
难道是过来上香拜佛的?了缘心中一动,这么些日子以来每天最多也就两三个人,听动静今天门外起码得有几十上百人。
人一多就.......
想到此处
激动到浑身颤抖的了缘鞋都没提上边跑边整理僧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了缘屏息哆嗦着推开门,紧张到眼都不敢睁低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让施主们久等了!”
声音不对!
怎么好像人离得都挺远的?
而且半天也不见有人搭理自己,稍稍抬头,眯着眼往前看。
......
没人!
唰的一下了缘脸的跟绸子似的,转身跳回寺里。
幸亏没人见着,不然丢死个人啦!
待脸上的燥热褪去,了缘又勾头往外看了看,才发现声音是从前街传来的,大人的喝骂声,小孩子的哭声以及还有不时传过来的尖叫声。
平常这个时候如桂坊前街哪可能有这么多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奇至极下关了门,快步朝前街走去。
如桂坊后街,也就是清源寺所在的地方尽皆废弃的宅院,在前街与后街的转口倒是有不多的几户人家,清源寺刚开门的时候,全靠这几家近邻的施舍了缘才不至于饿肚子。
人群聚集的地方了缘认了出来是张峰家。
踮起脚了缘努力的伸着头往里看,可惜院子门口被围观的人给堵得严严实实,除了一个个脑袋什么也看不见。
“小师傅我帮你”,正当收回头准备问一下旁人的时候,一个憨憨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了缘闻言还没回头就被一个庞然巨物一只手给举了起来,不用看就凭着手感就知道是赵虎这个憨人,
除了他还真没在青阳城见过身高真称得上是七尺男儿的人。
话说这赵虎也是个可怜人,母亲生他时死于难产,父亲也在他六岁时患病身亡。但明明饥一顿饱一顿吃百家饭的赵虎偏偏就是越长越高,越来越壮,一把子力气都找不到一个能比划的人。
可惜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好用,都二十岁的人了智商和七八岁的孩子似的。
了缘叹了口气无奈道:“虎兄弟,你能别见面就举我吗?”
“嘿嘿,俺最喜欢小师傅了,一看见你俺都觉得好高兴,他们都黑黑的不像你一样会发光”。
赵虎一只手举着了缘,另一只手擦着鼻涕,人高声音也大,了缘就觉得好像有两只蚊子钻到耳朵里了似的,响个不停。
被举起来看的倒是清楚,在张峰家的院子里有队衙役不停的从屋里搬出来一具又一具被床单被子盖住的尸体,了缘大吃一惊后瞬间失了心神,不敢相信的又查了一遍,六具尸体,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父母,张峰与妻子,两个小的应该是皮猴和他姐姐珠儿。
明明前天下午皮猴还和他姐姐去寺里玩的,怎么可能今天就死了呢,年纪还那么小都没出过青阳城,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汹涌而出,了缘像是傻了一直看着院里的六具尸体呆呆道:“进去看看”。
“哦,”歪歪头看到哭红了眼眶的了缘,赵虎也不明白是怎么了。
挤到最前面,在门口把守的两个衙役伸出手阻拦,“等闲人免进!”
拍了拍赵虎的头,后者蹲下身把了缘放了下来。
了缘强忍悲伤,低眉轻声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小僧与张施主一家相识,就让小僧进送他们一程吧!”
左边的年轻衙役刚想回绝就被右边年纪大点的扯了一下抢先道:“大师请进!”
“阿弥陀佛”,了缘快步而入。
“郑哥你拉我做什么,捕头不是说不能外人进入吗?”,年轻点的埋怨着另一个衙役,显然是不想被责备。
年纪大点的衙役笑了笑,“大公子和这个小师傅可是好友,我亲眼见到他俩勾肩搭背不止一次了。”
年轻衙役愣了愣又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了缘,迟疑道:“真的?”
“真的!”
“好吧,既然是大公子的朋友,捕头责备的时候也怪不得咱俩了。”
老衙役看了看年轻衙役笑着摇摇头也没说什么,转而把目光放到了缘身上。
正在发愁怎么和县令交代的任侠看到一个小和尚进来,眉头一皱正准备呵斥了缘,但随即想到偶然听说的清源寺从新开寺,里面的一个小和尚和县令家公子交好的说法,到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下去。
转了转眼睛,倒是先上前去笑着对了缘道:“小师傅好。”
了缘点点头没说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这几具尸体吸引。在外面的时候那种因蟒蛇而出现在心底的念头不知何时就产生了,只不过当时伤心过度没有去注意,现在走到院子里那股子吸引力越来越强烈。
强行压下心中念头,了缘发现了一个更诡异的现象,离得近些观察好像没个尸体都在散发着淡淡的青黑色烟幽雾。
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蟒蛇尸体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了缘心中一动,难到是因为........
想到旁边还有一位捕头存在,了缘歉意的行了个礼而后问道:“这位大人,请问张施主一家是死于何因?”
等了半天终于见了缘开口,任侠尴尬的笑了笑后又环顾了四周,见除了几个衙门里的兄弟也没外人,于是小声说道:“既然小师傅是胡公子的朋友,小的也就不拿糊弄门外那些百姓的说辞来搪塞小师傅了,小师傅请看!”
了缘起初不解的看着任侠挑起蒙盖尸体的床单的一角,可是待看到尸体的样子,了缘瞬间如五雷轰顶,脸色煞白。
了缘喃喃道:“清源寺三十八位大师?”
任侠吃惊的看了眼了缘,不过想到后者现在也算是清源寺唯一一位僧人倒也觉得了缘知道这些很正常。
“死法确实一模一样,而且据这些年发生的此类案件判断,非常人所为。”
了缘瞬间把握住任侠所说的重点,发问道:“这些年都有发生?”
“娘的,说漏嘴了”,任侠懊悔不已,不过说都说出来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马上就遮掩不住了,要是解决不了很快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对,三十年前清源寺案死的三十八位大师,以及从六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受害的十几人死法完全一致。”
任侠羞愧的不敢看了缘,作为一城衙门的捕头追查此案也有两三年了,可是到现在除了推断出不是常人所为其余有用的线索是一点都没找到。
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捕头了缘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唉,小人愧对县令,愧对自己身穿的这身官服,更亏对全城的百姓!”
颓自自嘲了一下,任侠又道:“我知道小师傅你也觉得我们这些衙役捕快全都是偷奸耍滑之辈,可是这几年来我们众多兄弟没一个不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此案上,可是实在是查来查去一点东西都找不到啊!”
了缘默然的看着失落的任侠,随即想到那些修士和鬼魅凶魂的本事倒也觉得责任不在这些衙役身上。
“胡县令难到对此就不管不顾吗?”
任侠提闻言了提精神正色道:“这倒不是,自从六年前开始胡县令就极其重视,等到第二年见案件毫无进展.....”,
突然放小嗓门的任侠以轻不可闻的声音接着道:“胡县令为了此案甚至自舍权利给徐文博那个老狐狸,以求无人使绊子,下阴招。”
“徐主簿?”了缘猛然想起来胡山对自己说过肾虚子,呸,徐虚那个人的父亲就是徐主簿。
“小师傅也知道那个老狐狸吧,仗着自己家族就是本地的,在衙门里那是一个......,让人一言难尽。”任侠咬牙切齿,显然对徐文博恨得不轻。
了缘若有所思,土生土长的人在衙门里为官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扯远了,不提那个老狐狸,说起来就来气。”任侠气愤难平,啐了一口接着道:“县令放权,底下的人查起来也是底气十足,可是两年过去无论从什么方向查都找不到一点线索,一直到今年眼看事情愈演愈烈,我听说县令舍下面子去向太守求助。”
“那太守怎么说?”
“不知道,只听说太守断定此事非常人所为,好像是传说中的那种修炼者或者邪魅之流。”任侠耸耸肩,表示自己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低头看了看地上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家六口,在遮盖不全裸露出来的肢体上了缘看到亲手给皮猴绑的小红绳,又悲从心来,修行者,邪魅之流,哪是常人能抵挡的了的。
了缘闭上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后缓缓盘膝坐下,本愿经渐渐的在小院中响起。
随着阵阵的诵经声那奇怪青芒再次浮现,只不过这次来势凶猛了许多,只见源源不断的从尸体中漂浮而出朝着了缘涌去,早有经验的了缘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丝毫不中断的本愿经依不急不缓的念出,随着尾声,那青芒不知何时被黑红气代替,一如那日蟒蛇尸一样,两种不同的的存在都在争先恐后的窜入了缘体中。
任侠见了缘睁开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毕竟刚才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和尚给自己的感觉很像自己面对的胡县令,不,是比胡县令给自己的压力更大。
小心翼翼的把了缘扶起来,竟然有点荣幸的感觉,任侠赶紧晃晃头,将这种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