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辞别郑威后,在青阳城沿着街道不停走动的了缘也算是大概了解了城内的线路分布。
青阳城在楚州临虚府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城,但是常住人口也近百万。
整个城共分七大坊,像了缘刚进城时那一块便是永安坊,算是整个青阳城的商业最集中的区域。
倒不是说除了永安坊其他地方就没有酒楼茶肆,脂粉商行,只不过是相对聚集罢了。
像那闻名青阳方圆百里的如桂坊,里面不仅青楼娼馆林立,通宵达旦营业的小饭馆以及药铺也不少见。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倒谈不上,一条街道影响一个坊市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从永安坊出来,了缘走过了聚兴,安武等坊市后在如桂坊街口站了会,见里面大白天的都没个人影完全不像其他几个地方,如果不是不时地还有一两个打着哈欠,松散着衣服的人出门,了缘都以为是误入了鬼市呢!
绕过如桂坊继续往前走,青阳城从北门到南门最后一个坊市,文德坊就座落在这。
不同于其他几个地方,此处颇为静谧,来往的人也大都穿着长袍,两两三三的一起,不乏摇头晃脑的小孩子。
看了看太阳,了缘估摸着现在已经申时过了大半。
迈步走进去,阵阵的读书声不断传来,环顾一周也没看到文长青口中的学堂书院在哪。
走的有些脚酸,了缘早就注意到一个书店门口的大槐树下有几个石凳,遂踱步过去刚好歇歇脚。
虽然这两天远没有刚出来的那天热,但走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的之后了缘还是大汗淋漓。
阵阵带着热气的风不断袭来,了缘长长出了一口气。在这时候逛游青阳城倒不是真不怕热,而是了缘想找一找薛老口中那个救了刘三娘的高僧所在的寺庙,可惜一个像寺庙的房子都没找到。
在文德坊出入最多的就是读书人。大秦近年来重文运,文运从哪来?不是哪个国家的修行书院修士境界高,哪个国家的文运就强。
一个国家的文运归根结底还是体现在这个国家读书人的多与寡,这个国家的文学水平,对世人影响的程度。
整个大陆有史以来秉承文脉成圣的也就夫子庙里那两三位,其余的即使留青千古,文运滔天也只不过能在庙里混个陪衬的位置,正位是远远够不上的。
不过关于书院修士在修行界有一种说法,说书院修士境界是最不靠谱的。
比如今天刚养气,指不定一夜过后悟透了什么至理,第二天就到了传法,立身境。
不过这也只是以谣传谣,放到现实中来,一次能破境两次的人已经是百年难遇了,那种一夜连破五六个大境界的人,不说是圣人转世都没人信。
这街道上走动的读书人具皆常人,也没有那个修行书院会把场地坐落到这个小城,再不济也得去崇水城挤一挤,因为人多就代表资质高的多,讲出来名堂后慕名来的人更多,呆在像青阳城这样以花楼闻名的小城,跌份。
休息半晌后,了缘起身准备找人打听打听寺庙在哪,看看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将迎面走来的一中一青两人了缘踱步拦下,先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打扰了。”
年龄相差不大不知正在讨论什么的叔侄二人被突然拦路的了缘吓了一跳。
倒是年龄大点的那个率先反应过来,和尚在青阳城虽然没有,但也不是没有路过此地的,倒也见识过一二,随即拱手作揖回道礼,“大师可有要事?”
了缘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和薛小二不同的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小二给人一种混不吝啬,大大咧咧的印象,而这两人倒都是透露出一股子书卷气息,让旁人一说便是那种熟读经文,擅长笔墨之辈。
“麻烦施主了,请问青阳城的寺庙在哪?”
“寺庙?”,回过神来的年纪小点的读书人一愣,疑惑地看着年纪大点的那个,“咱们青阳城有寺庙吗,叔叔?”
原来是叔侄俩!
年纪大点的中年听到了缘问起寺庙也是一脸茫然,“青阳城没有寺庙啊?大师您是不是被人骗了?”
了缘挠了挠头,明明薛老说是在青阳城请的人啊,怎么会没有呢?没道理骗自己啊!
“那以前有没有?”了缘笃定薛老没有诓骗自己,继续问道。
“以前...”,青年的叔叔背着手想了又想,无奈道:“我真是没想起来谁对我说过以前青阳城有没有寺庙。”
“好吧,”了缘无也可奈何,“打扰两位施主了,我可能真的搞错了”。
已经走过去的叔侄中,青年回头又回头对了缘喊了一句,“你可以问问年龄大点的人,现在肯定是没有的,即使有也得有二三十年了,他们肯定知道”。
了缘点头谢过。
往前又走了走,了缘想找一个年纪足够大的人打听一下。
恰巧看到一个出门倒水的老人,看起来年纪和薛老倒是差不多大,了缘快步走向前去,“打扰老施主了,请问您知道以前青阳城有一个寺庙吗?”
扶门而站的老人眯着眼,透过浑浊的瞳孔打量着了缘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个和尚?”
了缘点了点头大声回道:“对,我听人说青阳城有一个寺庙来着,但是刚问了两个人,他们都说没有,您知道吗?”
侧耳听了缘说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老人变色颤巍巍道:“谁给你说青阳城有寺庙的。小和尚不要打听这些东西,会惹祸上身的。”
了缘不解,难道在青阳城寺庙是禁忌?还是出家人是禁忌?可是进城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人找自己麻烦啊!顶多是好奇的多看自己两眼罢了。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您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不能打听寺庙的事情?”
老人欲言又止,又仔细的看着了缘。
“出家人慈悲为怀,老施主有什么难言之处吗?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哎”,老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是个出家人,我还是和你说说吧!”
摸摸索索的从门后拉出来一个板凳,老人自嘲道,“老了腿脚不好,不能久站希望小师傅不要介意。”
了缘点点头,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
坐下去后老人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三十年前青阳确实有一个寺庙,位置就在寒下坊和如桂坊相连的那片,当时寺里可是有好几个高僧,佛法高深,心怀慈悲。方圆百里,甚至崇水城的人都会跑来上香。那也是一个很平常的早上,前来上香还愿的人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往常辰时就会开门的寺院可是那一天一直等到午时都没见有人出来。
有按耐不住的人,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于是便翻墙而入。
”
老人顿了顿,脸色顿生恐惧。
了缘在一旁倒是十分好奇。
“进去的人,先去了后院大师们起居的地方,可是不见人影。又沿着后院的小路绕到大雄宝殿前面,
大门紧闭。”
”大门紧闭?“
了缘诧异,一般大雄宝殿是不关门的,为此了缘曾经问过师傅,据师傅讲,寺庙僧院但凡是有大雄宝殿通常是从不闭户,白天生人烧香拜佛,晚上亡魂祈求轮回。
老人像是没有听到了缘的话语,神色更为凄惨。
”推开门,清源寺三十二个僧人全都盘膝背对大门而坐,开门的人当时松了一口气,以为是僧人们在进行什么佛事而忘了通知今日上香的客人,可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丝诡异,因为太静了,静的太很了,连自己的呼吸声在大殿里都响若惊雷。
此人见情况不对,怎么叫都没有一个僧人回头,全都纹丝不动。
于是便踮手踮脚的走到最后排喜欢穿着草鞋的永海大师身边,当靠的很近时有一股很重很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那人伸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他看到了什么?“,了缘神色凝重。
深深的吐了几口气,老人用手按着心脏,直直的看着了缘,一字一句道:”永海大师,脸没了,不单是永海大师,寺里面三十二个僧人以及六个挂单的游僧全部都没了脸。“
了缘听的毛骨悚然,佛门圣地,尤其是还在大雄宝殿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咽了口唾沫,了缘虚声问道:”有知道因为什么吗?“。
老人叹了口气,答道:”后经官府调查,是一个流窜作案的凶人,见清源寺香火旺盛,每日来上香请愿的人极多,便起了歹念趁夜色对寺里的僧人下了毒手。不过这个说法也就骗骗不知内情的人,但凡是当日在现场的人没一个相信的,最后衙门拉出来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群死刑犯,全都砸了牙齿,烧了舌头,在菜市场直接砍头,此事也就宣布结案,不了了之“。
了缘愕然,还能这样办案的?
心里不停的诽谤衙门,大秦国的吏治也不怎么样吗,这么疑点重重的说辞也能混的过去,真不知道掌管大理寺的是什么人,真是尸位裹素。
“盛极一时的清源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灭了门,本来依靠清源寺远近闻名的青阳城,也渐渐没落,特别是近些年如桂坊越来越红火,好好的一座城池在外乡人眼中倒成了全城皆是妓院青楼的地方,名声全给败光了啊!“
老人摇摇头,唉声叹气,颤巍巍的起身,了缘连忙去搀扶。
“小师傅,顺着如桂坊花香街一直往里走,走到尽头荒败不堪的那座没有门牌,没有门的院子就是清源寺旧址。三十年了,老一辈的人不敢去,小一辈的人也不知道当年的实情,甚至连以前有个清源寺都不知道。你要是去了,小心点吧,毕竟当前的事情终究是没弄清楚。”
了缘双手合十行礼,老人摆摆手,转过身子蹒跚的往屋里走去。
目送老人关门后,了缘缓了缓心神,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不然的话心里终究是难安,遇到一点危险就往后退实在是不符合这次外出历练的宗旨,一直躲避,想来师兄与师傅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
正当了缘往如桂坊走去的同时,
青阳城府衙,
县尉王钟一脸愁容的看着县令胡光明,
“老爷这事情越来越严重了,从几年前的一年一人到去年的半年一人再到如今的一月一人,事情很快就压不住了。”
“我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衙门里就是养了一条狗看见外人来了都会给我叫两声,现在一群人对这个人口失踪案调查了足足有五年了,还是一旦头绪都没有。都是废物,当初根本就不该听徐文博那个老狐狸的建议把事情压下去,现在破不了案,责任全在你我头上跟他那个文书没一点关系。”
这两天急得嘴唇都起泡的县令一脸愤恨的咒骂着县丞徐文博。
“让你联系我同窗王太守的事情办的怎么样?”,终于不再围着桌子团团转的胡光明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杯,茶水早已凉透了也不在意,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王钟抹了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水,随即答道:“据刚回来的何三说,王太守已经上报给朝廷,用不了几日朝廷就会派人前来调查,上报的名义是邪异丁级,而且没有透露事件的开始时间,说的是自今年开始。”
胡光明长出一口气,“那就行,幸亏我在文院时我与王太守交情甚好,不然事情败露出去,你我都逃不了一个治下不利,欺君妄为的罪名。”
“是,是,大人说得对,如果不是靠您的关系,大人性命倒是无忧,顶多是有点小小处罚,而我则小命难保啊!”王钟当即跪谢,不停的恭维着县令胡光明。
胡光明摆摆手,“出去吧,虽然朝廷会派人来,你这也不能放松,去盯着那一帮只知道偷奸耍滑的衙役,谁要是在这个时候给我找不痛快,我也一定让他这辈子都不痛快。”
“那大人,小的就先告退了,现在就去盯着那帮子泥腿子,看谁敢给大人找麻烦”。王钟弯着腰退出房间关上门,见四周无人立马挺直了腰,对着屋内“呸”了一声,轻声骂道“你同窗,你同窗,要不是你同窗你早就丢了乌纱帽了,真是一头蠢猪,你这样的人都能当县令,真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了,”
走出了衙门的王钟低着头喃喃自语,“还是徐老哥猜的准,这废物果然找了王太守求救,得赶紧再去找徐老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