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房间里,该死的闹钟声准时到来,一只大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熟练地按死闹铃。
祝老二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环顾着四周。
没有女尸,没有木床,没有天上飞来飞去的小人,也没有那个比自己手还硬铜镜,原来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祝老二起身来到洗手间,一脸木然的挤上牙膏,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毫无特点的社畜脸,这张脸姓祝,家里排行老二,所以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叫他祝老二。可能人都是这样吧,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的久了,也就忘了赤条条的时候最初的模样。
祝老二二十五年前出生在辽阔祖国大地的东北,祖上三代都是正儿八经的东北大汉,有着那片黑土地上人们共有的好爽、幽默以及冲动。爹妈没赏他吃软饭的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是那种纯粹的扔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到他的类型。
上了个不好不坏的大学,选了个当时还挺火的金融专业。毕业之后抱着豪情壮志来到了这个南方最发达的城市。本想着混出个人样来让老祝家的祖坟冒个烟。但经过一顿社会主义毒打之后,有雄心壮志确实好,但是也饿呀,最终还是决定先跪着把自己喂饱。索性找了个收入不高不低的工作,窝在又阴又潮的出租屋里,成为了这个国际化大都市里的一只小蚂蚁。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帅脸上牙膏流了好长一大条,祝老二一个机灵醒了过来,看了眼时间,再想了想公司里催命的上司。赶忙一口吐出嘴里的泡沫,胡乱的洗了把脸,穿上衣服飞奔下楼,开始了新一天幸福的社畜生活。
............
“小祝,昨天让你改的报告好了吗,我马上要去找领导了!”
“好的领导,马上就好,这就发给您。”
“小祝今天下午有个会,你替我去一下,我下午要早点回家。记得做好笔记!”
“好的领导,我明天跟您汇报会议内容。”
“老二,昨天跟你说的那笔款你什么时候能核对好,我这边急着报销。”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核对,今天之前报给您。”
喏,这就是祝小蚂蚁在这个年轻活力国际化大都市的幸福生活,不需要远大理想,也没人管你壮志难不难酬。有的只是加不完的班、吃不完的大饼,拍不完的马屁和那令人眼花的房价。
厕所里,祝老二拍了拍还有些发晕的脑子,感觉今天真的有点心神不定。从早上醒来到现在总觉得有人在耳边说些什么,好像和昨晚的梦有关,但是又记不太清了。
周末去趟医院看一下?算了算了,现在可不敢去医院,没个几百块钱可出不来。可能是最近加班有点多吧,祝老二给自己了个阿Q暗示,决定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继续享受自己快乐的带薪排泄生活。
“滴...滴...滴...”这手机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合来耍存在感,祝老二一万个不情愿的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比噩梦还噩梦的咆哮声。
“祝老二你给我马上回来,你做的这个报告是什么东西?屎吗?你的脑子呢?就这么让我找陈总汇报?陈总会怎么看我?真是枉费我这么培养你!”
“好的领导,我这就回去改。”祝老二脸上堆满假笑的应付完,呸的一口吐在了地上,心想刘芸这个狐狸精,还陈总怎么看你,晚上在床上好好看你呗。狗屁不是的草包,谁不知道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祝老二心里骂着虽然爽,但饭碗还是得端着的,赶紧提上裤子准备洗个手继续划水。但刚刚走到洗手台前,一抬头,脑中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杀!杀光他们!”
“这群畸形的鬼崽子,就不该降生在这世上!”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根本不配执掌人族!”
血红色的天,满眼都是刀光剑影,祝老二站在人群中心,背后漂浮着一朵血色红莲,大脑一片空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古朴的黑色华服,上面满是鲜血。四周围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像是人类和野兽杂交的混合体。每个生物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愤恨,绝望,以及深深的畏惧。
“本座...我,这是在哪”一张嘴,一个很像自己但苍老了许多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无生小友,孟浪了。”远处空中一片耀眼的金光中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与其共鸣。
“汝...在同我言语?”口中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再次发出。
“嗯?”空中那团金光暴涨,威严的声音突然变得暴怒起来。
“醒来!祝......”
“祝老二祝老二,你没事吧,这是发癔症吗,杀杀杀的杀谁啊?”
祝老二缓缓的睁开眼,看见隔壁部门石胖子那颗锃亮的脑门正刺瞎他的狗眼,左脸还有点涨涨的。
“唉,吓死哥哥我了,赶紧起来吧,别躺地上了。”石胖子说完,趁地上的躺尸老哥还没反应过来,一溜烟的滚出了厕所。
祝老二神色木然的站起身,摸了摸左脸,偏头照了下镜子,不自觉的咧嘴一笑,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工位。没想到刚坐下,就听到一阵劈头盖脸的骂声。
“这次你还找什么理由?加班累?头疼?脑子不清醒?我看你真的是脑子不太清醒。昨天下班大家都在加班为什么你走的那么早,不能为公司多做点贡献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一代不如一代啊......”
顶头上司刘芸的口水直往脸上喷,倒吊着的三角眼里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嫌弃。
“呵呵,果然只有自私的人才会把牺牲整天挂在嘴边。”祝老二低着头,一句冰冷的话直插进刘芸的耳朵。
“什么?你说什么?你现在长本事了是吧,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刘芸气急败坏的刚想骂出口,就见祝老二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默然和不屑。
“我说,只有自私的人才会整天把牺牲挂在嘴边,肮脏的东西。”
刘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祝老二,眼前这个在自己手下干了三年的大学生好像从未认识过一样。平时充满讨好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那种仿佛看一只爬上自己裤腿的蚂蚁一样的冷漠。
来自上位者的冷漠。
刘芸怂了。她强行夹紧双腿不让自己出丑,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你...你不要嚣张,今天,今天的事我一定会向陈总报告的,你等着!”说罢一把抓起桌上的手包,飞一般逃离了办公室。
祝老二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突然一颤反应了过来,喃喃自语道:“这人怎么了,见鬼了?跑的比兔子还快。诶,对了刚刚我跟她说了什么来着?最近真是没休息好,脑子都是木的,看来真得找个老中医调理一下了......”
说着便又坐了下来,突然瞥到地上掉了一个镜子,估摸着八成是刘芸跑掉时候落下的。祝老二伸手把镜子捡起来放在桌上,无意间目光一瞥。
“啊!!!杀光你们!”
那一瞬间脑中的剧痛再次袭来,祝老二抱头长啸,发疯了一般用头狠狠撞上桌子上的镜子。鲜血从额头一缕一缕的流下,眉心处隐隐的显现出一枚残缺的莲花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