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鹤山庄于雨花镇之北,傍山而建。此处地龙浅游,山峦连绵,虽不及五岳的磅礴,却有一番女子般的柔美。
三水相汇处正对着大门,门内阁楼飞腾,殿宇盘踞,依着地势而建,单瞧一两座,一高一矮有失美态。纵览全局,便知起伏有章,前低后高,步步高升,分外别致。
山庄内有两池,皆是引入山中活水,养百种鱼,千种色,池中有小洲坐落,常常可见几只白鹤。
琴鹤山庄的寿宴即将开始,宾客纷纷入宴,除却鹤友鸣的百位家中老小,受邀主要是岭南一带的道士,还有便是龙虎山总教之人,正一派五侠便来两位,大侠王守仁和四侠苗多才。杨季昌和胖和尚虽没有受邀,但在胖和尚的带领下,成功混得一席之位。
寿宴剩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管事的匆匆忙忙多加了四张桌子,只因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以上清派为首,少阳、净明、冲虚的人突然来访,作为祭酒的鹤友鸣也是天师盟的人,自然要给对方三分薄面。
宴席开始,杨季昌低着头吃饭,他与少阳派的人只隔了一张桌子,少阳派来了五人,有四张生面孔,另外两位杨季昌再清楚不过,是五老君之一,皓灵皇老。有一人识出了杨季昌,便是白莲仙子洛潇潇,她在上清派的队伍中,随行还有舒通何。
洛潇潇露出惊讶的神色,渐变成冷峻,白了一眼,转过头去,不再与杨季昌对视。杨季昌怅然饮落一杯酒,望向正中央的高台。
山庄的主人鹤友鸣站于高台之上,操着浓厚的乡音,说道:“诸位好友光临山庄,鹤某倍感荣幸。今日是我母亲七十大寿,诸位敞开怀饮,酒菜管够!鹤某,在此先敬诸位一杯。先干为敬!”鶴友鸣干了一碗酒,示意下人抬琴,坐在椅子上,卷上衣袖,言道:“鹤某不才,献乐一曲,一来是为我母亲贺寿,二来也是给诸位提提酒兴。”
说罢,鹤友鸣开始抚琴,此曲名为《南山花雨》,七弦拨挑,水声、鸟声、风过林声汇在弦音中,令人浮想翩翩,一阵诵佛的引磬声杂糅在弦音,毫不违和,有一种醒酒般的酣畅。而乐曲在众人沉醉忘食之时,截然而止,众人意犹未尽。
鹤友鸣抬手作了一楫,便要下台。不料一人站起,叫住了他:“鹤祭酒,久闻你的琴技天下无双,今日一闻,果真如此,这酒肉一下子便没了味道。”
“舒道兄,谬赞了!”鹤友鸣强作欢笑,他深知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不怀好意。
鹤友鸣所称呼便是舒通何,他言道:“不过,方才奏乐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瞧清楚才知道是胡教的器乐,这种在胡教中称为引磬的东西。若是只谈琴音,当真是精妙绝伦,但曲中加了这道引磬,是否多此一举!”
“若是舒道兄想交流乐色,不妨吃饱喝足后,鹤某再来请教。”今日是寿宴,鶴友鸣是相当看重,不想与他人生瓜葛。
“这可求之不得!”舒通何来此,并非为了一顿吃喝,领着天师盟的人到访,并非只是做做客,又言道:“只是当下,舒某相与您探讨一件事。您贵为正一派门下的祭酒,统领岭南一带的道士,此任重大,曾经的天师器重你,才会将此任交并与你。今天下,佛道势不两立,佛门蛊惑民心,妄要吞并中土道法,使道门众派不得不联合起来,与其对抗。我们汉人器乐千百种,不逊色于外邦铜器。鹤祭酒,您却在此处以佛门乐器奏乐,是否有损天师盟的威风,或是说您想亲和佛门。”
鹤友鸣笑声相迎,背后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言道:“舒道兄,言重了!在下并无此意,这器乐不似人,分东西,分门派。上方没有名字,它也不会说话,你拿了就是你的。而这器乐在我看来,只是图增雅兴,仅此,不必过于较真。”
“您说的在理!那您呢?你是站在哪一边!”舒通何以“引磬”做文章,无非是想拉他下马,同时问出怪尼姑的下落。
“自然是天师盟这边!”
少阳派的五老君之一五灵玄老直起身来,说道:“鹤祭酒,素问你跟怪尼姑有些来往,此事当真。”
净明道的一群人也站起身来,吓得在座的人都不敢动筷子,言道:“当今上清派统领天师盟,道门万众一心,与佛门邪教要划清界限,可不能连一方祭酒也被佛门所蛊惑。”
只见鹤友鸣未作答,其子鹤青拍着桌子站起喝道:“含血喷人!我爹与佛门素无交往!”鹤青自小于山庄长大,自以为此处其父是最大,一向是口无遮拦。
五灵玄老见到此人抢话,身形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再见着时鹤青已被其抓在手中,道:“好生有礼!鹤祭酒,老道替你管教一番!”
鹤友鸣哪肯就范,身形晃了过去,出手要将儿子夺回,说道:“不劳五灵玄老,在下教子无方,自当领回好生管教!”
五灵玄老的修为压鹤友鸣一筹,交手几个回合,鹤友鸣拿他没办法,不过五灵玄老不敢在此处动真格,便其子推还给他,假装失手打了其子一掌,当作警告。
“你!”鹤青根基很弱,这一掌便让他口吐鲜血晕了过去,鹤友鸣接过儿子,心痛无比,但此刻他无法翻脸,若动起手来,山庄内老老小小可怎么办。鹤友鸣瞥向家人方向,说道:“你们带他和母亲先回房休息。我来招待客人。”
见家人退入房中,鹤友鸣言道:“我与怪尼姑见过几面,只是琴弦上交流。已是多年前的事,那时候还是张天师主持大局!生于斯,死于斯,鹤某从未判教!”
“你是在说张天师同意你如此做法!”舒通何说话间,走到王守仁一桌,故意“踩”他们一脚。
王守仁嗤然转头,不予理会。王守仁明白,张天师退位,王远知上任,正一派失去天师盟最大的权势,但正一数百年根基让张通玄天师之位坐不得不是安稳。此番琴鹤山庄之行,上清派已经萌生要撼动正一的根基想法,什么杀鸡儆猴那是其次。
“一男一女,该不会是有一腿!”冲虚派的江映月一袭青花色的衣裳,凹凸有致的身材,面容艳丽,言语间却不饶人。
鹤友鸣并不识得此人,怒瞪着她,言道:“我与她清清白白,日月可鉴。若换成你,那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