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黑色骏马在黄沙道疾驰,天下起了雨,地上泥泞。
骑马的杨季昌披散着头发,腿上溅满了黄泥,他也不在乎,他一刻也不敢慢下来。后头跟来一匹棕色骏马,杨季昌转身一瞧,是曾无讳,他扔来了一件蓑衣。
“我可保护不了你。”杨季昌接过蓑衣,并穿上,雨声哗哗,他几乎是喊出来。
“是去救人,不是去送死。”曾无讳反驳道。
二人心照不宣,一路并驾驰向龙虎山,日夜不休,风雨无阻,各骑倒三匹马,才赶到饶州。
饶州酒间茶楼里的人开口闭口都是“龙虎山”。他们一路打听到,静轮天宫、西域来的灵宝派近日联手攻打正一派,在龙虎山大战了三日三夜,仍未分出胜负。
二人加快了脚程,从小路上了龙虎山。此时山上已经没有守卫的人,正一派的庙宇毁坏过半,山头被夷平五座,空气中充斥浓浓血腥味和焦炭味,甚至带有些腐臭。
他们翻上一处屋顶,打探周围情况。静轮天宫和灵宝派的人已经杀到天师府前,百级阶梯上,不断有尸身滚下来。天师府门前由正一的三才坐镇,往前是五侠所摆下的“五雷降魔阵”,阶梯下是正一众弟子摆下的“龙虎剑阵”。“龙虎剑阵”已是分崩离析,灵宝派的几名长老冲进“五雷降魔阵”。
刹那间,天昏地暗,雷声殷殷,四周散发七色烟雾。阶梯崩裂塌陷,烟雾四散,闻到烟味者,当场口吐白沫,抽搐间,噎气而亡。
观察间,杨季昌并没有发现寇天香和陆剑书的身影,他遁出雀阴魄查探。在不远处的山崖上有几股强劲的真气在流窜,势如长江汇水。
他们急忙赶去,前去之路,并不好走。明明脚下有路,却有怪木奇树阻挡。路两旁的植物仿佛对立之势,交错相抗,一边树木庞然奇长,单是一棵松树足有一丈宽,十丈高;另一边花藤荆棘如百蛇齐舞,交相的木杆上长有百色蘑菇。
他们只好在细缝中穿行,一路披木斩棘,前行相当困难,杨季昌知道他们几人在不远处象鼻山。
此处山崖状如象鼻汲水,因此得名。他遥遥见着几个身影晃动,时而像是三人,时而像是十人,时而像是百人。破道气境对撞形成的威压,让曾无讳有些喘不过气。
随着距离的拉近,杨季昌瞧见陆剑书施展天书“秋时”的“处暑”,催化地上百草开花喷洒毒粉,催熟了枝头结果,果熟透而胀裂,果浆乱溅,落在地上腐蚀出一团焦黑。
只见一人被树藤所包裹,果浆溅落树藤上,只腐蚀一层皮,树藤骤然打开,劲风驱散了毒粉,树藤射向空中,落下时,一道树藤如同象蹄般大小,百道同时射下,震得山间轰轰作响。
一阵烟雾过后,百道树藤扎入地表,如同渔网般密集,却有一处站着两人,即使被树藤所包裹,也毫发无伤。其中一人是寇天香,她所施展的“冬时”的“小雪”,坚如箭的木骨插入周身的树藤,吸干树藤的养分而壮大,而树藤逐渐干枯。
小雪的妙处在于吸收草木化成细小,储在身体空间中。待用用时,从体内钻出,借助外界的养分,能够迅速壮大,唯独不能吸收施术者的养分。
寇天香脚下爬出几条荆棘,顺着树藤源头爬取,也靠着树藤的养分越发浓密,如同翻出一群巨型的蜈蚣。
他们对手自然是张天师。张天师知晓“小雪”有所克制他的“小满”,但“小雪”却很难自如操控百木。
他掌间吐露真气,灌入前方一排断竹,断竹顷刻疯长,四散开拦下了荆棘。
荆棘盘踞竹子上,甩动间,尖刺如万箭齐发,尖刺扎中土表、石头、树木包括人,会迅速生节开枝。
张天师拂过一旁的柳叶,一带,柳枝愈来愈长,柳叶愈来愈密,如同流水卷浪般,将身前的尖刺拦下,留一席余地立足。
张天师深知最麻烦是练就百毒于一身的陆剑书,自身便是毒元,中了他的毒掌如同此刻挨了一掌树藤,瞬间枯死。陆剑书两掌劈出间,七色的毒雾随着真气窜出,直袭对方。张天师周身虬枝盘曲,挡下毒雾。
陆剑书目的并非仅此,毒雾所触及之地催生毒蘑菇,如同潭中的泥鳅。蘑菇愈发膨胀,如同烟花般爆开。不断闪耀的火光,不由替张天师捏把汗。
杨季昌听到一人语道:“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净,是曰无漏,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宫之土。是以圣人眼不视而魂归于肝,耳不闻精在于肾,舌不味而神在于心,鼻不香而魄在于肺,四肢不动而意在于脾。故曰攒簇五雷。”杨季昌心道,不妙这是正一的“五雷降魔阵”。“五雷降魔阵”需向上苍借雷,以天师修为所借的雷非同小可。
雷光一闪,雷声传至万里。挡在杨季昌面前的怪树奇木瞬间摧折,眼前的象牙山留下方圆十几丈的巨坑。三人分立,却分出了高低,张天师输了半招,而陆剑书和寇天香输了整整一招。
双方嘴角挂血,陆剑书和寇天香承下这道天雷,内伤极深,而张天师被炸伤了左脚,剧毒侵体,幸是内力浑厚,勉强压住,若是再作纠缠,生死难判。
曾无讳本想冲出去阻止双方继续缠斗,被杨季昌拦下。杨季昌细语道:“且慢,有人快我们一步。”杨季昌说的是上清派掌门王远知,其道服华然,手持拂尘,一副谦谦君子之风。他落于三人中央,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王远知!你给我让开!咱们的账后头再算,今日我定要踏平这龙虎山!”陆剑书涨红了脸,若是正一今日不交出他的女儿,他绝不罢休。
“你若是挡路,休怪我们连你都杀!”寇天香对此人厌恶至极,若不是此等阴险小人,自己与夫君才不会落得万里相隔。
王远知喉结颤动一下,甩了甩拂尘,言道:“那老道更要管了!张天师,此处由我来,上清派的弟子已前来相助,有劳您过去主持大局!”
张天师将陆剑书和寇天香引导此处,目的就是不想牵连本派,他也深感冤枉至极,当初不由陆剑书辩解,现如今他们夫妻联手前来攻打,也不由他辩解。张天师有感其中缘由曲折定不简单,此时心系门派,也顾上不太多,听从王远知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