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不同搀扶着寇淑清一路向西面行去,穿过一片绿林,淌过三道水沟,眼见一条下山的路,两人加快步伐。
走至山腰处,有处水潭,正想过去取水喝。见到一人正于此处垂钓,此人身披斗笠和蓑衣,背对着他们。他们不想多生变数,便径直往山下走去。
“嗖嗖”听到声响,他们急忙往后一退,一副鱼钩穿透三棵树干,钉入一旁的山石中。垂钓者放下鱼竿,向他们走来,言道:“恭候二位多时,不妨上净明道做客一番。”
寇淑清心惊未平,险些遭了这副鱼钩,此人不知何方神圣,喝道:“你是谁!”
“姑娘好生礼貌。听了道爷的名号怕是记不住!”垂钓者虽是不惑之年,却喜欢弓着腰走路,眼睛极小,不知情的还以是她还未睡醒。
寇淑清思忖道,净明道的人,瞧其模样,莫非是那位净明道醉心钓鱼的前辈,据说此人曾为钓取一湖中泛灾的巨蟒,三日三夜,不眠不食,最终钓起巨蟒,为民除害。若是如此,大事不妙。她试问道:“莫非您是孝竹真君!”
“小姑娘,还挺聪明!”垂钓者果真是孝竹真君,在八宝真君里头排行第二。
寇淑清咽了咽口水,说道:“您是老前辈,出手拿下我们两个小辈,当然是轻而易举。不过,以大欺小,以强凌辱,也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看来真君之名也是徒有虚名。”
“对付魔教,能杀便杀,讲究仁义道德,那会教你们气焰更嚣张,后患无穷!何况厌胜门的人擒我四名真君,欺我净明道在先。若是二位道出我师弟们所在,我可以让二位死得痛快些!”孝竹真君本想取出鱼篓里的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他觉得有些多余,说道:“对付你们两个,一只手便足够了!”
苟不同以前在正一派时,见过孝竹真君几面。在他眼里,这人比元忠真君还可怕,不在于修为,而在于手段。孝竹真君嗜好钓鱼,专门在自己住处置了鱼塘,养了一条金鳞,他第一次将它钓出,便削去一片肉,然后放回继续养活,若第二次将它钓出,便会削去两片肉,再放回养活,第三次则是三片肉,直至将此鱼折磨致死而止。
“大言不惭!”苟不同此时手中没红缨枪,以指代枪,使的是神君敕指。这段时间苟不同领会“除秽魄”的出窍,自然能用上正一的这套指法,“一点犀通”续上“烘炉点雪”,臭肺魄助推下,气发三尺之外,点在孝竹真君身上,如同碎石落江,激不起波澜。
孝竹真君岿然不动,气罩任凭对方如何攻击,都无法破解。寇淑清自西域一趟,气境提升飞速,掌握魄道的出窍法门,施展“枫林晚”,两道银链携着飞刃,旋斩而来,俄而身形晃动,非毒魄出窍间,晃出四道身影,接连四向攻向孝竹真君。
孝竹真君抱臂笑道:“正一的神君敕指,静轮天宫的十二路飞绝剑,确实好功夫。只得形不得神,伤不了我分毫。看来厌胜门还真是藏污纳垢之所。”孝竹真君喝出一声,真气席卷四方,二人皆无法招架,震飞间,气血翻滚。
苟不同借助后方山壁发力,腾身空中,于孝竹真君上方,使出“指点江山”,招式呼啸而下,将七魄之威灌输为一指。“中黄掌!”孝竹真君一掌劈向上方,掌压瞬间压折苟不同的指骨,余劲将其推出五丈外。
“八极腿!”孝竹真君一腿震断两条银链,飞刀倒插入寇淑清两肩,身上挨了一脚,撞到两棵树,险些合上眼。
“最后问一遍,我几位师弟在何处!”孝竹真君露出阴冷的笑意,从鱼篓中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我们不知晓。”苟不同话音刚落,一剑划在大腿,深可见骨。苟不同疼得浑身发抖,见孝竹真君,一剑指着他的腹部慢慢往里推,血慢慢地溢出。
“真君!真君!我真不知晓啊。”苟不同带着求饶的口吻。
寇淑清双手无力动弹,靠着一棵树,虚弱道:“要杀,便杀,何必百般折磨!虽然我及不过你半分,但是你杀我们,我爹娘定会踏平你们净明道!”
“口出狂言!”孝竹真君瞬间来到寇淑清身旁,喝道:“道爷先斩你左手,再断你右脚,让你这芳华美人成为一生废人。”
寒芒一闪,三树齐断。“你是谁!”孝竹真君的剑气被一把隋刀卸到一旁,看着眼前此人,喝道。
此人便是杨季昌,他言道:“杀你的人!”
隋刀先动,三道剑气杀出,被孝竹真君的气罩拦在身外,孝竹真君瞧清对方修为,笑道:“螳臂当车。”
孝竹真君凭空画出一道定身符,两指一指,定住对方,不料杀气从侧面袭来,定住原来是残影。
孝竹真君与其拼了三剑,只觉对方剑法精妙,看似少阳派的“天遁剑法”,又仿佛不是,剑招悠然自在,虽是气境压他一等,但没有在拼剑间讨得便宜。
而杨季昌自知对付此人必要毫无保留,正因为毫无保留,气势会随时间而衰退,所以杨季昌想速战速决,似乎卓有成效,孝竹真君在退后,左闪一步,右躲一丈,他共退了七步,舒了一口气,道:“小子!七星杀,有没有听过!”
杨季昌一刀刺空,对方凭空消失,连伏矢和雀阴魄都无法捕捉到。顿时他瞧见孝竹真君出现右方,一剑斩来,隋刀招架有些匆忙,杨季昌后撤数步,听到一句“开阳”,背部挨了一剑,转身不见人影。
杨季昌心道,他的速度是有多快,不,不是速度,是方位变化,他出现的方位便是他方才脚踩的七步,必须离开他的七步之内。
根本走不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的方位,孝竹真君变换何其快,转眼杨季昌身上已经挨了十剑,对方戏耍他一般,每一剑都可以致命,但只是伤他皮肉。
杨季昌眼花缭乱,心神烦躁,始终冷静不下来,剑招凌乱起来,没有初时的悠然自得,隋刀被击飞,插入一处岩石处。他觉得背后被拍了一下,待要转身,却发生浑身动弹不得。他恍然明白,他中了定身符。
“不错!不错!对付你,还花了些功夫。留你是个祸患。”孝竹真君一式“天心拳”,拳劲直冲杨季昌心窝,没有真气护体,一击致命。
这时,寇淑清冲出来,她以背部挡下这一拳,口吐鲜血,栽倒在杨季昌身后。
“寇淑清!”杨季昌没想到救人,反被她所救,他涨红了脸,双眼血色,哽咽吼出,“寇淑清!”没有回应,杨季昌心念道,动啊,身体动啊!他仍挣脱不出这“定身符”的束缚,他深吸一口气,闭着双眼,睫毛已经湿润。
“魔教还能有同门之情!怪哉!”孝竹真君画出一道“点灯符”,一团火焰向杨季昌射去,火焰瞬间将他包裹。孝竹真君头也不回,闻着一股焦臭味,向着苟不同走去。
“真君!手下留情。”苟不同从衣服中取出一枚铜钱,与寻常的铜钱不同,印着“天师亲赐”,他言道,“前辈您瞧!我始终是正一的,进厌胜门也是不得以为之。”
孝竹真君收了剑,他认得此枚铜钱,在正一一众弟子中不是每个人都有,只有天师认可的弟子才有资格获得。他心道,天师认可的弟子,纵使他并不是正一的线人,擅自杀了他,便是驳了天师的面子,当真不妥。他言道:“那我门下师弟身在何处?”
“我只知道被卯抓走,至于在哪,我猜测是在秦王府。”苟不同加入厌胜门并非如他所说,是受尽排挤,他向来奉的是天师的命。
“那你可知道我是出自何处!”火焰中传来声音,惊煞了孝竹真君和苟不同。
与此,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山石室中,一盏油灯骤然亮起,映出一个阴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