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撞了人还敢这么猖狂，小心我报警抓你！”
干瘦的人影躺在地上，指着夜阑叫嚣道。
“周老头这家伙又来坑人了！”
“这家伙在白沙公园那边被警察同志教育了几次，现在跑来这边了！”
“两个小家伙，这不要脸的老头能缠你们一天，碰上他算你们倒霉了。”
“死老头，你这么缺德不怕断子绝孙吗？”
飘在两人后面，围成一圈的人头们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一个还朝地上的人影吐了一口口水。
“嘿！你们这群八婆站着说话不腰疼，是这对小情侣走路撞到我的！看看，我的腰都快摔断了！”看不清样貌的人影撑着腰惨呼了几声，转向夜阑，“小子，我也不为难你，赔点医药费就让你走，不然今天我跟定你了！”
“偶像，要不直接逃掉……”安雅扯了扯夜阑的衣服，被他挥手打断了。
夜阑伸脚碰了一下人影，确认能触碰到实体。
“唉哟，你们看看，这小子还踢人！”人影捂住被夜阑碰到的地方叫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小子居然还敢打人！这回你们不会说我骗人了吧！小子，医药费必须加倍！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还有……”
“你想要什么？”
夜阑扭动了一下脖子后问道，顺手把那一背包手雷递给安雅拿着。
“哎，孩子！别被这不要脸的家伙骗了，这死老头身体壮实着呢。”
“你们两个直接走！我看看谁敢让你们赔钱！”
“这缺德冒烟的东西，孩子，直接报警抓他！”
“对！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孩子，你们快走，我们来教训教训这老不死的！”
“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来试试！你们就是眼红我能得到赔偿！我告诉你们……”
“你到底想要什么！”
夜阑提高音量打断了人影和人头们的对骂。
“嘿嘿，看到没！还是年轻人懂事，知道什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撞人赔钱就是天经地义！”人影拍着地面叫道，“小子，看你这么懂事，我也不能让你难堪，你们两个一人给我一条手就行，要知道以前我可是一人一条大腿的价格！”
夜阑眨了眨眼：“要是不给呢？”
“不给？！”
人影麻利地站了起来，原本干瘪瘦弱的身型疯狂膨胀，一个肌肉壮硕，身高超过两米的老男人撑破黑影站到了夜阑面前。
狰狞的面孔上布满了如同沟壑一般的皱纹，没有牙齿，嘴部是一个深深的黑洞，两只粗大的手臂上没有手掌，而是被锋利的刀片所代替。
“小子！如果让我自己动手就不是赔一只手那么简单了！”老男人咆哮道，双手交错摩擦出飞溅的火星，“现在你和这女娃每人必须留下一双手！不然今天就是——”
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掌瞬间扼住了老男人的脖子，那纤细的手指如同钢钳，深深陷入干枯的皮肤内。
不等老男人反应过来，夜阑掐着他的脖子狠狠砸入地面，仿佛被打桩机捶过，蔓延的裂缝如同蛛网般扩散到了四周的路面。
从碎裂的地砖中拖出被砸懵的老男人，在安雅和周围一圈人头目瞪口呆地目光中，夜阑仰身做了一个投掷铅球的动作，然后，身高超过两米的老男人，以时速超过百公里的速度撞在停在路边的小货车残骸上，连同残骸一起嵌入街道对面的墙壁中。
周围的雾气甚至因为老男人的高速飞行被吹开了大半。
“咳咳，小子！我要宰……啊？！”
从墙壁砖块中挣扎着站起来的老男人刚刚抬起头，就看到霰弹枪那粗大的枪口。
枪声与火光中，早已腐朽的街边建筑轰然崩塌，夜阑一边更换弹匣一边走回安雅身边，身后那烟尘弥漫的废墟间，一丝丝黑影正在不断蒸发，消散在尘土与白雾之间。
“这怪物不是变异体，死后直接就化成了黑灰一样的东西消散在空中。”
夜阑开口对还处于震惊状态中的安雅说道。
“嗯？哦哦……这样啊，会消失，啊，了解了！嗯嗯，给你背包，偶像！”
看着夜阑伸过来的手，反应过来的安雅连忙把那装满手雷的背包还给他。
“这只是主人的正常操作，如果安雅你想和主人组队，以后会慢慢习惯的。”4号飘到安雅脑袋旁说道。
在安静一会后，围观的人头爆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声。
“干的漂亮，小伙子！我早就想好好教训一下这缺德的家伙了！”
“嘻嘻嘻，我就觉得这孩子不同寻常，周老头想坑他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要糟了，可惜我孙女常去的那家奶茶店塌掉了。”
“哎呀呀，这下麻烦了，小杨家的那闺女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很快就要过来了！”
“是啊，两个孩子，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杨丽丽那女娃可不会跟你们废话，她最讨厌破坏东西的人了，快走吧！”
“杨丽丽？”
夜阑问道，周围这些围观的人头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他并没有感到任何恶意，仿佛就是一群正常的街坊邻居在日常聊天而已。
周围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他想尝试一下看能否从这些人头那里打听到一些有用信息。
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些的人头回答道：“就是杨家的那对兄妹，小杨两个可是培养出了一对好儿女啊。”
“就是啊，哪像我家那个，好吃懒做，一放假就整天躺在床上！”
“哎，你家还好啦，我那孙子瘦成那样还挑食，说了多少遍都不听！气人啊。”
“刘姐，你家孙子还叫瘦?都快胖成球了好吗？还有你养的那只橘黄色的猫，我上次在小区草坪看到还以为是一头黄毛猪。”
“对呀对呀，我都想问问刘姐你是怎么喂的，我家那只泰迪最近什么都不吃，差点还咬到我儿子，我都不敢牵它去散步，现在暂时只能关在笼子里。”
“……”
看着那群聊得热火朝天的人头，夜阑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道：“请问你们说的杨丽丽是谁？能详细说说吗？”
“哎呀，那闺女可不得了，她上个月好像才获得了什么冠军，诺，孩子，就是用你背上那种弓拿的奖。”
“是世界射箭比赛冠军！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还得了一大块金牌！听说好像是纯金的！”
“不是纯金的，她哥退伍后不是参加过什么搏击比赛嘛，我摸过她哥获得的那块奖牌，就是个镀金的牌牌。”
“杨家真是培养出了两个好儿女啊，听说他们家准备在去南境市那边买套房子呢。”
“不是房子，是别墅，听说有两三层四五百平的样子，光装修都得花个百来万。”
“偶像，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安雅凑到夜阑耳边说道，“这些……感觉也不怎么正常。”
夜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这些人头偏移话题的能力实在太厉害，虽然看起来无害，但和这么一群人头聚在一起实在是太过惊悚了一些。
两人一球悄悄离开，那些聊房子装修聊得火热的人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动作，飘在路边你一言我一语，渐渐隐没在了雾气中。
拉开一大段距离后，这次夜阑他们没有碰到啥奇奇怪怪的东西，街道上到处都是车祸留下的痕迹，不少残骸上覆满了厚厚的污垢，破裂的行李箱和各种生活用品到处都是，但所有东西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灰。
路边的店铺和小巷子里经常能看到那种四条人腿，动作神态却类似狗的生物，它们往往只是路过，夜阑和安雅一旦靠近，它们就会直接逃走，完全将他俩视为洪水猛兽。
套在铁笼里的人型生物偶尔也会遇到，它们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安雅大着胆子靠近一个，观察了一会后得出这不是人的结论。
“真的，里面乱糟糟的一团黑，看起来就像是个具有人型的粗糙模具，”安雅望着那铁笼下的两条人腿，迈着歪歪扭扭地步伐消失在雾气里，“其实冷静下来后，这些怪物也没啥好怕的，比这丑的变异体我也遇过呢。”
“还是小心一些吧，”夜阑走在前面，4号在周围飞来飞去记录地形，“通过那些能够交流的怪物，你注意到没，它们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大灾变前夕的那段时间里，在它们的视角和意识里，这白沙镇一切都还处于正常状态。”
安雅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如果不管它们那可怖的外形，感觉就像是在和正常人说话一样。”
“我前几天在这白沙镇时并没有遇到过这些怪异的事物，”夜阑绕开撞入路边绿化带的车辆残骸，指了指天空，“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白沙镇已经被这些白雾笼罩起来了。”
“那些白雾包围我们的时候，偶像你听到那个风铃声了吗？”
“听到了，不管是不是巧合，我们的确是在听到风铃声后被卷入白雾中的，”夜阑停住脚步，“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在听过类似的声音，既然毫无头绪，那我们暂时不用管它。”
街道尽头是一个丁字路口，左右两边的道路依然埋没在雾气里，穿过车道，过去十多米远的地方是一条小河，朦朦胧胧的雾气轻轻飘荡在水面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夜阑似乎看到了某种庞然大物的阴影在水面下一闪而逝。
转过身望着在浓雾中若现若现的建筑，荒凉与衰败的气息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覆盖在这片土地上，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爬满了建筑屋顶。
“先沿着这条车道走吧，注意远离河边。”
夜阑举起霰弹枪，街道旁一间理发店内蹦蹦跳跳弹出几颗气球，半透明的薄膜内是一团不断蠕动的类似头发的东西，那些球体跳到路边，然后慢慢漂浮起来，消失在上方翻滚的浓雾中。
“我感觉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觉得刚才那些球有些可爱，”安雅放下突击步枪，擦拭掉防毒面具眼窗上的雾水，“偶像，要不我们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这雾气散了，我们就带着那恸哭者的尸体回去换钱。”
“也可以，但我们不知道如果长时间停留在某处，这些雾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夜阑的视线落在周围缓缓流动的雾气上，那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丝丝白雾如同流动的恶意，让他感到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厌恶。
“喔喔喔，有人！”
白雾中突兀地传来一个人声，随着一阵排气管轰鸣的声音由远而近，一辆模样怪异的踏板型摩托车从车道上的浓雾中冲出，瞬间停在了两人身边。
黑白交替的车身全是由蠕动的器管构成，车胎上包裹着厚厚的血浆，没有骑手，一颗头发遮住左半边脸的男子头颅被罩在车灯位置，隔着灯罩盯着正举枪对准他的夜阑和安雅。
“哈！带着枪？军人？老子不怕你们，”诡异的踏板摩托车提起车头来了一个甩尾漂移，再次停在两人面前，“我可是长柳街以西，白沙镇第一的炸街之王白……白？嗯？我叫啥名字？算了，你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那就来追我试试啊！”
踏板摩托车上的脑袋一脸嘲讽地望着夜阑他们，见两人没反应，不屑地哼了一声，车头一提，巨大的声浪响起，踏板摩托车以极高的速度冲进了浓雾中。
“两个连车都没有的弱鸡，哼！”
嘲讽的声音和那巨大的声浪在雾中快速远去。
“……这TM什么玩意？”
夜阑和安雅一脸懵逼地望着被狂风卷动的雾气。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尖锐而凄厉的惨叫从四面八方响起，似乎来自于过去，又似乎只是一瞬的错觉，白雾涌动，难以形容的恶寒从两人心底升起。
“偶像！你看天上！”
夜阑抬起头，仿佛太阳在逐渐熄灭，难以言喻的黑暗如同拉起的幕布，缓缓遮蔽了所有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