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仪妃为了使王爷静心休养,特意搬到厢房,并吩咐下人,烧了好些热水,为王爷沐浴。西陲缺乏水源,能洗澡就是很奢侈的事了,更不用说舒服的沐浴了。仪妃想得周到,在水中泡了好些药材和香料,药香四溢。
齐涵锋日间为明日的行军做了好些布置和准备,振奋军心,忙碌了一天,回到府中,看到那一大桶热水,鼻中闻到特异的香味,不禁心中畅快欣慰,直叹仪妃贤惠。
齐涵锋脱掉厚重的铠甲,问旁边的侍女道:“仪妃呢?”
侍女答道:“仪妃说今晚在西厢房休息,吩咐婢子侍候王爷沐浴。”
齐涵锋当然知道仪妃的意思,不过他生性风流无羁,看到小侍女俏丽,忍不住要揩油,他是花丛老手,没说几句就把小侍女逗得满面飞红,直往旁边躲。齐涵锋暗叹一声,看来就连侍女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经不起戏耍。不过,他平时也不会对侍女们做什么,顶多说几句玩笑话,哄得侍女们咯咯直笑。侍女均知王爷为人随和,从不严厉责罚过下人们,而且对她们来说,她们的王爷是谦谦君子,对她们向来循规蹈矩,怜香惜玉。这倒是可以说是齐涵锋的优点。在他看来,下人也并不是天生卑微,大多均是命苦之人,尤其是女子,身为侍女,已是不幸,他又何苦相欺。
齐涵锋自行宽衣解带,露出强健的体魄,肌肤接触到温热的清水,不由得疲劳尽去,精神焕发。小侍女为他细心搓洗。
过了片刻,小侍女突然倒地,齐涵锋回想察觉有异,正要站起,闻得背后衣袂破空之声,一把利剑只向他后脑刺去。情急之下,他一头扎进水中,同时一手扯下屏风上的衣物浸入水中,布料浸湿之后,便成了一件随心所欲的利器,内力到处,布棍堪堪卷住已刺到他鼻尖的长剑。
齐涵锋定睛一看,来着身穿白衣,面遮轻纱,不是暗夜妖姬是谁。
齐涵锋正要开口,沈霜星左掌拍向他右肩,齐涵锋身子滑入木桶,自己没中招,可怜那木桶却被拍去了一块。
齐涵锋心中盘算,自己深陷浴桶,身形不如对方灵活,躲避不及,定会中招。沈霜星也正是看重这一点,才在他沐浴之时发难,所以她步步紧逼,快招屡出,就是不让他有机会离开木桶。
思及此处,齐涵锋坏坏一笑,右臂猛运劲力,将她震退几步,然后他突然从木桶中站起,沈霜星待再要进招,却看到面前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裸体,,不由得吃了一惊,心中慌乱,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如此她的动作缓了一缓便被齐涵锋夺去了手中长剑,接着手腕一麻,被他拿住了脉门,一把拽进木桶。
齐涵锋献出自己的身体才得以脱险,心中颇为不愤,苦笑道:“你可真是无处不在啊,连本王洗澡都不放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猛地他闭了口,再也说不出话,因为他看到沈霜星——暗夜妖姬,全身湿透,白衣紧贴着肌肤,头发也被溅起的水花浸湿,兀自在滴着水。修长的黛眉和翘起的弯弯的的睫毛上,都挂着细细的水珠,面上的轻纱被水浸湿贴在脸上,凸显出美丽精致的鼻子和香唇。虽然由于她不想看到对面这个男人未穿衣服的上半身而闭着眼睛,然她此时的美态还是让见惯美女的齐涵锋愣住了。
良久,齐涵锋不由自主的靠近她的脸,想要亲吻她面纱下面的香唇。可能是察觉到他的气息,沈霜星睁开眼睛,低喝道:“住手!”
这一声轻喝将失了魂魄的齐涵锋拉回现实,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要刺杀自己的女刺客迷住了,齐涵锋干咳一声,掩饰住那一点尴尬,笑道:“应该是住口才对吧。”突觉一道冷箭似的目光射向自己,停留了片刻,又将目光移到别处,不再看他。
齐涵锋道:“你的确很高明,竟然事先躲在我房中。暗夜妖姬也的确是够狂妄,黑夜行刺也敢穿一身白衣。总是爱穿一种颜色的衣服的人,是很固执和特立独行的人。你的确是够固执,本王根本就没有想到你会在昨天失败刺杀之后,今晚又来行刺。”
沈霜星:“我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纵然被擒,她也不想示弱于人。
齐涵锋似乎被她气势所摄,不再说话。
氤氲热气之中,空气似乎有片刻的凝滞。
“你认为,高贤业是个什么样的人?”突然冒出这一句话,语气就像是在很认真的询问她。
沈霜星看向她,眼中流露出质疑和警惕,随后似乎就明白了他的目的,他是在试探她,露出倔强的神色,沉默不语。
虽然她没有回答,但齐涵锋还是从她的瞳孔的变化之中知晓了答案。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会说真话的。而他偏偏是个很会观察人的眼睛的人。
齐涵锋猛吸了口气,这个声音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似乎有点太大,“你这么漂亮的美人,怎么会被称为妖姬呢,叫仙子才够贴切吧。”十足戏谑的语气。
依旧是没有反应,没有慌乱,没有说话,没有气愤。
够镇定!齐涵锋心中暗赞一声。
把玩似的执起她的素手,仔细的观赏,“十指纤纤,却是勾魂的利器;美人倾心,孰料是夺命的无常!”
“本王听说了一些事,想告诉你,不知道姑娘你有没有兴趣听。”不去管她是否应声,齐涵锋自顾自道,“十年前,洛阳发生了一起命案:江南七省公推进京面圣的代表梁大人于深夜死于洛阳官驿。三个月后,新科状元魏无名居职不过两个月便被人在子时一招割断了喉咙。四个月后,丝绸大王宋离被人刺死在京城鸿运客栈。此后,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有人被杀,死的人全部都是朝中的文武官员、告老还乡的老臣和富甲一方的商贾。十年来,共有五十七人死于非命,五十七条冤魂成就了暗夜妖姬的威名!”
“你住口!”沈霜星说道,胸口起伏,似乎很激动,眼中有难以察觉的惊惧。刚刚齐涵锋的话,如一把利剑狠狠插进她的记忆深处,将那些她自认为早已差不多忘记的事情,强行从她的脑中扯出,在她面前揉烂了再放进去,强烈的牵动着她脑中的神经,使得她头痛欲裂。那本就是她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他们全部都该死!”她觉得此时自己的表情定是很狰狞。
“该死?梁大人为了江南士子的前程,拖着病体,千里迢迢进京面圣。魏状元性情耿直,刚正不阿,不附权贵。宋离更是心地仁厚,心忧百姓,将一半家产捐出赈济灾民……请问姑娘,他们哪一个该死?”齐涵锋表情冷峻,如蒙上了一层冰霜,紧紧盯着对面的美人。他的质问,掷地有声,正义凛然!
“你胡说!他们全部都是奸恶小人,死不足惜!”迎着他的目光,沈霜星毫无畏惧。她本就是愈挫愈强的个性。
面对这个与他顽固对抗的女子,齐涵锋莫名的内心微痛,顿了片刻,他缓了缓语气,“本王仔细分析了这五十七个人被杀的前因后果,发现这些人的死总能和一个人的利益扯上一丝半缕的关系。他们死后,一个人的官运好了起来,从小小四品一路直上,升到了一品,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本王想了很久,都想不出这终究是为什么。你说他们到底是为何被人杀死呢,是不是妨碍了某些人成为德高望重的两朝首辅呢?”
沈霜星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迷惘。她此刻的心情绝不像她脸上那般平静,如果齐涵锋所说的是事实,那么对她来说将是无比残酷的。
看出了她内心的波澜和痛苦,齐涵锋对这个外表坚强,冷硬如冰的女子竟生出莫名的亲近和怜惜之意,仿佛看出在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表下,是个需要人小心呵护、温语安慰的灵魂。齐涵锋不忍再咄咄相逼,强忍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软语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这个英俊的男子由强势到温柔的转变,沈霜星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告诉他,他的要求似是有某种魔力,让她无法抗拒,然而她的执拗还是战胜了本能,闭口不语。
齐涵锋无所谓的微笑,“我真的很想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的样子。不过。我更希望你以后会自己揭开面纱给我看。”一语双关。他俊逸的双目脉脉含情。
他眼神中流露的情感,如一道闪电击在沈霜星心上,一瞬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朦胧中,齐涵锋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随即解开她的穴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沈霜星不去看他,接着听到隐隐的脚步声,明白了他又一次想放她走。
“有机会我还是要杀你,我不会放弃的。”轻盈地跃出木桶。
就在她将要跃出窗子之时,听到齐涵锋说道:“你完全可以杀了那个侍女,但你只是点了她的穴道,你不想杀她是不是?”
沈霜星身形顿住,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头也不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