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赵公是不相信下官了?”
杨坚像是极不愿意我出手,我刚刚开口,他暗暗摇了摇头,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叫我。
我朝他婉然一笑,上前两步,明灭的光变为忽明忽暗的影子在地上追逐。
风静了下来,一双杏仁圆眼,柳叶眉紧蹙着,这是典型的南朝女子的长相。
冯全笑得诡诈,乘这片刻,我抽出了侍卫腰间绥带拴的佩刀。
我横目,刀的锋口迸发出渗人的寒光慢慢地逼近了她。
“以此自证?”我轻呵一声,再蹲了下来,静静望着,与她面对面,偏头续道: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叛周之心,何来自证一说,若我当真杀了这女子,赵公就该改口说在场诸位都是见证者,见证我是如何抹掉同伙的么,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说到这里,冯全的门生史万支支吾吾,已然想插话打断我了,我没理他再道:“再者,赵公何以越职廷尉?若她真是奸细,正值出访陈朝之时,兹事体大,当要禀报陛下才是。当下,我若听赵公之言唐然杀了,若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死无对证,又该如何是好?”
说完,我又将那刀放回了侍卫手上,“赵公觉得呢?”
冯全皮笑肉不笑地瞪着我,与我错身之际,“果然是伶牙俐齿,你不过是没有实权的一个佞臣。我警告你妘嫣,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为冯姬偿命。”
“下官等着。”我面无表情道。
当众人俱是争执不下,就这样挨着,我也不动声色,谁在这时候沉不住气便就是输了,大不了就这样在府前站一晚上,等上朝在朝堂之上,我看这位赵国公私自派来的州兵怎么办?
就在这谁也动不了谁的时候,冯全恶狠狠地看着我,高声道:“国师专权擅术,国之蜱虫,当下为国除害!”
说着史万很快领会到冯全的意思,迅速将佩刀一抽,银白的利刃破空而来,发生得太快,雪亮光影在我面前一砸,砰——长空哗啦地响起,刀剑相接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往后一仰,又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一支翎箭,猛地从我的脸侧擦过,我躲闪不及,脸上瞬间刺痛起来,这时,我不知被谁用力推了一把,踉跄地出了围攻的圈子。
顾不得脸上皮肤火辣辣地,回头再看那方,已然是两人厮打起来。
“你素来与这妖女水火不容,怎么?如今胆敢包庇国贼?”
杨坚紧握剑柄,双刃仍对沉声道:“你贸然将州兵调度至京都,就不怕朝廷追究?何故扯些旁的事情。若是加盖的大印并非陛下绢帛,那将军你便是犯上作乱的罪名。”杨坚说得句句有理,字句也是斟酌考量却又将矛头对准了冯全他们调兵一事。
那史万乃是武将怎么能忍受这般被人抓住把柄的讥嘲,“杨坚!你我有同袍之谊,我不愿与你计较!”
史万怒目,漆黑的眼仁迸发出无数恶意,我搞不懂,我虽与冯全不合但与史万平日里并无怨怼,他那种想要杀我而后快的仇恨神色究竟从何而来?
我盯着他的黑眸,却突然变得像是兽眼一样诡异,我不慎后退一步,宇文直拉住了我,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与震惊,“妘嫣,你的脸?”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去摸,湿热的血液沾上我的指尖,一道口子不深不浅地划在了我的右颊。
我愣了片刻,抬眸,远处握着弓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他将手中的机弩放下,那不是普通的弓箭,那是木制机械弓,制作机巧繁琐,出箭迅速。记得我的老师尉谞说过先秦墨家机关闻名天下擅长造机械,墨家素有辅政暗行之名,这百年间也不知道变化成何种势力蛰伏于朝野之下,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居然在这时浮出了水面。
“你干什么?!”
“防止国师以貌惑君。”
冯全朝我笑得诡异,他大袖一抬,一副胜券在握,“要说本不会弄成这局面,奈何你非要同我作对?”
我感到有些浑浑噩噩,大脑有些不清晰,脸颊上的疼痛也变得密集起来,如同针扎一般。“冯全,你!这翎箭淬了毒?”我强行运气,可只稍稍一动额间的螭纹印就变得滚烫,发出红艳的光来,像是要流血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害我,你全然没有将陛下与晋国公放在眼里!”我身子一斜,发间的玉簪滑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两截。
月色剥离了人心的险恶与算计。
都到了这时候,我竟然还没有听到宇文邕的车撵的动静。他为什么还不来?是我的暗卫进不了皇宫还是他们没有将信带到?
我对于脸上的伤的在意远大于去细想宇文邕的帛书的真实性。冯全敢公然带兵,如果真是宇文邕选择了与冯全联合而对我动了杀意,想要整治宇文护,想除掉神族这个隐患,那今日发生的种种也是说得过去的。
我对自己心中有着这样这样的猜想不免心惊胆战。
“妘嫣!”我强忍住混沌,抬头去寻那声音。
冯全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天一笑,他的声音远远盖过了我要听的声音。
“你早已是此局的弃子!”